哥哥这次是真的睡了。
......
哥哥名叫孔元一,据说这个名字是父亲孔文超给他起的,但哥哥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娘,儿为什么要姓孔呢?“
那天夜里,傻了的母亲讲完夸父逐日的故事,哥哥坐在母亲的怀里,突然伸出手抚摸起母亲的面颊。
“娘,儿要随你姓应!”
傻了的母亲眼中满是茫然,哥哥嘴角微翘,空洞的眸子里缀着一层笑意。
哥哥不常笑。
不对,更准确的说,在孔纯的记忆里,除了这次的微笑外,哥哥就没笑过。
哥哥是个奇人。
自孔纯懂事以来,就对这位寡言少语、眼神空洞、神情冷然的哥哥充满着畏惧。孔纯一直觉得哥哥身上有一种冰到极致的冷,这种冷不是装出来的,是与生俱来的。
‘奇人’这个词,是孔纯对哥哥的评价,至于孔家的下人则直接把哥哥称为怪胎。
“整天不说话,也不笑,眼中空静的吓人,一点神采也没,我活六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冷的孩子。”
家里的王管家经常这般唏嘘,这王管家是曾经看着孔文超长大的浙江老人,在孔家算是说得上话的,心也比较善,寻常见孔纯兄弟俩可怜,还会偷偷拿一些糖块给兄弟俩吃,但哥哥是从来不吃糖块的,孔纯倒是忍不住诱惑,吃了不少。
除了母亲,这位王管家是孔家大宅里唯一让孔纯感觉过温暖的人。
……
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跳了出来,光辉洒向山林,冬日的霜露将山河渲上银白的色彩。
林间散着淡淡的雾气,孔纯眯着眼,嘴中呼着热气,将棉衣裹紧。
今天继续呆在这里么?可如果离开,又要去哪里呢?
还记得三天前,孔纯和哥哥躲在长安城外驿馆的马厩中,那马厩里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有堆积的废草料,晚上睡觉倒是暖和的,也算是个栖身之所,只是兄弟俩后来被驿馆的驿丞发现了,就被轰了出来。
犹记得那天早上,驿丞站在马厩外,挥舞着马鞭大吼大叫,孔纯害怕极了,哭着从马厩中走出来,那驿丞扬起鞭子狠狠地朝孔纯头上抽落,孔纯吓的哭了,蹲倒抱头,猛听啪的一声,抬头一看,却见哥哥挡在自己的身前,硬吃了那驿丞几记鞭子。
想到这事,再看看身上的棉衣,孔纯忽而觉得温暖极了。
是了,不管去哪里,哥哥都不会丢下自己的!
孔纯稚嫩的脸颊上绽出笑容,静静的望着对面睡着了的人,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的依靠,即便他是奇人,是怪物。
但他终归是自己的哥哥!
武周武泰七年十月初三的清晨,年幼弟弟的心中打上了哥哥的烙印,与此同时,某些残酷的记忆卷入脑海,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