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死寂无声,夜间寒风拂过,中年男子手里的灯笼来回晃动。
好半晌,方磬声音传来,带着心惊:“你…你对你说的这种可能,有几成把握?”
“谈不上几成,我只能说这种做法是雍西王与武皇最好的决策。”
中年男子坦然道:“方大侠,你不妨想想,雍西王若是先回京城,在各方势力掣肘之下,受命出征何其之难,即便有武皇为其撑腰,他也难以一人之力,抵挡朝堂多方之敌。纵使他能在武皇的支持下领兵出征,但各方势力暗中使绊,他讨贼路上必然会多出数不清的麻烦,倘若耽搁的日子久了,无人镇守的西境必然生乱,到时他进退两难,不仅要负责担罪,数十年建立的威名也将毁于一旦。
可是,若按我所言的这般,不回京城直接南下川蜀奔赴黔西,雍西王只需两月便可平息叛乱,到时不论是回京还是赶赴西境,他都能应付自如,因为平叛大功之下,各方势力再难寻借口找他的麻烦。”
“可是…”方磬仍是不信:“往后两月尚属冬日,酷寒之日怎可贸然出兵?按照常理,来年开春才该是用兵之时。”
“这便是出其不意,虏番与云南反贼必然也抱着这般想法,所以雍西王并不担心自己离开后虏番会在短时间内出兵侵扰西境,且他务必会利用这段时间在云南懈怠之时给予反贼雷霆一击。
最重要的是,云南山多城少,不过曲靖、昆明、玉溪三座大城遥相呼应,且这三城城防破败,年久失修,并非固守之城,强攻必破,而若攻打山间小城或是会战于野外,以雍西王用兵之道,云南那群空有武勇的乌合之众必然不堪一击,兴许数场大胜之后,一个半月雍西王便能平定滇南,凯旋而归。”
这一次,中年男子说完后,院中安静的时间更长了,方磬足足沉默了半刻,几番思虑下,森然开口,道:“若是这般,我在此处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现在又该去何处寻找燕明觉?”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中年男子低声道:“从西境南下川蜀,若走山间小道,不仅跋涉艰难耗时费力,还会为诸多山贼所扰,雍西王必不会如此,而若走大道,那么前往天府,陇南是必经之地,以你的武功,现在即刻启程,应该能在雍西王之前赶到陇南落脚。”
“现在还来得及?”方磬不信的道。
“按理说,雍西王在收到云南战败的消息后,至少也得月余才能将西境边防安排妥当,而且他上表武皇的奏折是在昨日送到长安,按西疆至京城加急的速度,这封奏折该是在三日前送出。
若我没猜错的话,武皇身处长安不知雍西王何时动身,这封奏折正是雍西王用来知会武皇他已从西境出发的暗号,若如此,雍西王便该与这封奏折同时出发,离开西疆不过三日,你即刻动身日夜兼程,当能先他一步在陇南落脚。”
院中寒风呼啸,静然无声。
许久许久,传来方磬的一声笑。
“好,好!果然是天下奇才,难怪三老会对你有所顾忌。”
方磬钦佩的口气:“公孙玄色,我现在倒是好奇,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雍西王的去向,故意绕了这么一大圈,演戏给我看。”
中年男子惶恐道:“方大侠,我哪里敢在您面前演戏,不过是方才的灵机一动,想到了这层可能而已,真的是侥幸。”
“侥幸?”方磬笑道:“我在此地待了将近十日,刚与你见面时,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我与你说出朝廷局势,你装聋作哑,适时的才‘猜’出了我的来意。
并且在六日前的那日夜里,在这院中你和老先生相谈,故意说出我所认为的燕明觉行径,让没有防备的老先生出言否定使我心中起疑。
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知道我在监视你,以我的功力,隔着一个院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听闻到你们的言语。
而待长安有变,我疑虑加深必会寻你逼问,到时你再适时的给我演这么一出‘侥幸’,你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对吗公孙玄色?”
中年男子摇首道:“方大侠实在多虑,我若像您说的那般费尽心机,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