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赵御女说:“而有所求者,不论见何,只说□□!” 林淡秾依着陈衍站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大势已成,无力回天。 “可惜……皇帝根本不懂,也不在意。你们……”赵御女哈哈哈大笑:“你们,枉费心机!” 陈衍:“……”他看着赵御女,又看看这一屋子的宫妃。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皇后身上,冷声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看着皇帝,呐呐无语。 赵御女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落下了泪来,看着那一盏宫灯,道:“可怜了她,也可怜了我,更可怜了你们……”她看向陈衍,目光凛然无惧,开口却是极温柔的。她循循善诱:“陛下,我自进宫以来,一路从才人贬到御女,到了掖庭,但心中反而觉得开心。因我所求者,绝非是去履至尊之位,故而天上地下只求一个开心即可。孙氏是我今生挚爱,与她相逢后的每一刻我都珍惜,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们没有一个好结局。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赵御女看着林淡秾,张口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出声。 林淡秾顿时泪如泉涌,陈衍看见了替她拭泪:“秾秾……” 他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但素来聪慧,到了此时此刻不说全明白,但也已经猜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听到自己的两个妃嫔有私情,他心中竟也没什么波动,便连对方此刻的心碎也不能懂。他与林淡秾正是情浓,哪里会想得到分离,又如何能知赵氏之苦。 而所谓怀疑,更是一刻也没有起过。只是在见到林淡秾因他们两人悲伤时,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些许厌烦之感。他想带着林淡秾回甘露殿了,刚刚还有些奏折没批…… 赵御女提着灯笼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一幅童子嬉戏图上。她的目光目光柔和而又平静,直接伸手戳穿了那个童子的笑脸,从里面摸出一个竹牌。 那竹牌小巧且轻,被放在灯笼里竟无一人发觉。 赵御女摸着竹牌上的字,泪中带笑:“我与她之真情,无足道哉……但也容不得你们如此污蔑。” 那竹牌上画了一幅兔戏草图,兔子的笔触精细、而草却画地简陋,显然非出于同一人笔下。上面提了几个字,轻狂端丽:赵欢与孙翠花共作于元宵佳节,愿年年有今朝。 赵御女在“年年有今朝”处落下一吻,轻轻舔舐,半晌才收回唇舌:“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只容得下彼此。” 林淡秾泪眼模糊,大约是太悲伤,整个人都疼得发颤。陈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们走吧……”却只得林淡秾摇头,陈衍大叹气,只能陪她。 赵御女抬头看着林淡秾,知她已经懂了。元宵那夜后,她和孙采女一块做了这个木牌。后来,因想到那位因□□而受杖刑而死的妃子,便将杀鼠之药混到了墨汁中,又写下“愿年年有今朝”一句。孙采女手巧,将牌子放入了那一盏宫灯之中。 这药药性太强,人服之一入肠胃,立时毙命。赵御女直到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睁着眼睛倒在了清宁宫里地上,徒留一殿惊叫。 她就这么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灵魂的支持,躯壳终归于尘土。 林淡秾闭上眼不忍看去,这一闭就再也没力气睁开了,她倒在了陈衍怀里。 陈衍大惊:“秾秾,秾秾!快传太医……” 后面的林淡秾已经听不到了,她昏昏沉沉、意识失重,仿佛在无底深渊中不断下坠。 清宁宫乱成一团,见到赵御女自杀的一众妃嫔花容失色,连皇后也被这阵仗惊吓到了,竟不能做出反应;皇帝大约是最镇得住场面的了,但他也没工夫管这些了,抱着林贵妃就去找太医了…… 而在一片混乱中,还有几位却端坐不动。 徐充媛站起身子,望着自尽而亡的赵御女,似讽似嘲:“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懂吗?” 难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懂吗?难道这后宫的所有人都是天生的没有感情,只知道追名逐利、争权夺势的人,只有你不同吗?谁不是那样过来的,谁不是呢?谁没有感情、谁不懂爱?难道就只有你们懂,所以别人都不配得到吗? 赵俢仪也站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懂,却还选择这样,那岂不是更加可怕?” …… 陈衍抱着林淡秾就直接就回了甘露殿,那边有太医随时待命。太医替林淡秾简单检查了一番,给了答案:“贵妃应当是心力交瘁,故而才晕了过去,休息一会自然就会醒的,陛下不必担心。” 陈衍放下心来,替林淡秾理了理鬓发,又问:“方才贵妃浑身冰凉,还出了一身汗,这又是什么缘故?” 太医:“贵妃似乎一直有些体虚,额……” 一个侍女开口:“娘娘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连饭也没有吃。” 陈衍斥道:“为什么不提醒贵妃吃饭?” 侍女跪倒在地:“贵妃,贵妃说她不想吃。贵妃一直不怎么爱吃东西,只有和陛下一起时才吃的多些。今天孙采女出事后贵妃就直接过去了,后来又出了一堆事情,就没顾得上……” 陈衍当然知道这些,林淡秾一直不好好吃饭,不过近些日子在他的监督下已经好了许多,连两颊也丰腴了许多。她素来听话,陈衍的吩咐和体贴都照单全收。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陈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叹息一声:“……吩咐下去,将孙氏和赵氏合葬了吧,不必再追究了。” 众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