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跟着站起来,哼起这首歌,他与她平齐站立,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云衡诧异地睁大眼睛。
阳光稀薄,荒漠绵延,驴车吱剌响着,她咧开嘴大大笑了。
石头也站起来,跟着两个人唱:“仍然自由自我,仍然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秦岭回头看云衡,眸光很深,却能深深吸住她。
所有人看着,都笑起来。
板车拐过一个山丘,视线豁然开朗,一条笔直宽阔的公路横在眼前。
阿曼跟六六也陡然站起来,他们互相看着,一起把肩搭在一起,他们摇头晃脑,他们声嘶力竭,他们用尽所有力气吼,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赶车老汉听不懂他们的歌,却能从歌声中听出磅礴的生命力,他默默挥舞着皮鞭,为他们伴奏。
唱完歌,所有人虚脱一样倒在车板上,云衡看着天空大大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有这样一群人愿意陪你放纵,陪你打闹,他们与你毫无渊源,却一起怒放生命,为理想高歌。
她曾举目无亲,如今却觉得满身是爱。
六六喘着气问:“云衡姐,你是从大城市来的,能不能讲讲北京都有啥好玩的啊?”
云衡望着他笑,小脸热得滚烫:“北京啊,北京好玩的东西多了,随便去个地方都是好玩的。”
六六跟着笑:“我做梦都想去北京,一直没机会。”
云衡问:“那你怎么来到新疆了?”
六六看了秦岭一眼,脸上洋溢着骄傲:“队长说了,罗布泊是真男人待的地方,所以我留下来了。”
后来,云衡知道,六六高考完去新疆探险,被困在了罗布泊,奄奄一息之际是秦岭救了他,从那以后,六六就留在了罗布泊保护站。
石头说他是退伍兵,跟秦岭一个野战部队的,关系铁得很,秦岭退伍去了保护站,他也追随着去了。
阿曼则是子承父业,他父亲是罗布泊保护站的第一代队员,退休后由他接了父亲的班。
道路平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云衡又拿出相机,表情严肃地看着每个人,说:“大家千里迢迢聚到一起,天南海北的,此时能一同挤在这辆小板车上也是缘分,必须合张影才算功德圆满。”
话说得很有道理,秦岭也没反驳,于是云衡打开照相机延时拍摄功能,拜托赶车人举着,她来到男人们中间盘膝坐下,拢拢头发,再抬头时,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四个男人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目光一致看向镜头,他们有的肤色黝黑,有的面容清稚,却都挂着诚恳的笑意,赶车人被感染着,也呵呵笑。
5,
4,
3,
2,
1,
咔嚓,画面再次定格,五张笑脸永远凝固在这台小小机器上。
云衡接过来相机兴奋地看,画质清晰,阳光明媚,南风吹拂,一张再完美不过的照片。
她老觉得怪怪地。
终于,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回头怒视秦岭,相机都在哆嗦。
“你……你你你……秦岭!”云衡气得结巴。
秦岭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一眼,嘴皮微扯,眼睛带着笑意。
“何事?”他明知故问。
“你……你他妈的……混蛋!”云衡丢下相机过去掐他。
六六最实诚,以为出啥矛盾了,连忙过去当和事佬:“怎么了呀云衡姐,为什么生气了?”
云衡气鼓鼓的眼珠子转过来,朝他看过去:“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早看见了也不说!”
她生气地打了秦岭几下,秦岭也没反抗,只是脸皮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绷不住,卧在沙袋上哈哈大笑,两只手不停地捶打沙袋。
另外三人莫名其妙,只是看到秦岭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嘿嘿笑,云衡更窘,跑回位置上抱膝蹲下。
她瘪着张嘴,眼睛气鼓鼓,委屈得要哭出来,看着四个傻笑的男人,她嗷地一下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像一只受伤的鸵鸟。
她闷着头,瓮声瓮气,呜呜说:“你们这群坏蛋呐。”
光影参差,只看见她露出手臂外的半个脑袋,马尾辫儿被大地的热风吹着,再往上些,一簇黑发被皮筋扎成小鬏鬏,直愣愣朝天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