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行了一礼,说道:“你也请。”
两人落座的时候,又有不少人围过来看,这是今天大会上头回出现两位五条布带的高手对弈,不少想要偷师学艺的看客都挤在一起。
云衡仍是老样子,站在秦岭身后安静观棋,她的面部肌肤很光滑,有点婴儿肥,像块精雕细琢的白玉石。
她的眼眸清亮,像盛了一汪水,无波无澜,只是对身前男人无与伦比的自信。
看客们很自然地分成两队,一队是支持秦岭获胜的年轻人,另一支以中老年人为主的队伍则成了老头的拥趸。
工作人员布好棋盘,秦岭仍是执红棋,老头执黑棋。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对局开始。
秦岭抬头看了老头一眼,很奇怪地笑了下,走出第一步棋。
“相3进5。”
‘相’字棋被推到前面。
许多人哗然,并不是因为这步棋有多巧妙,而是因为它太过寻常。
普通棋者走第一步通常是架当头炮,然后对手跳马,多是以此开局。
但是秦岭的下法,明显有些鸡肋。
像白白让对方一步棋似的。
老头神情微变,看了几秒,也很古怪的笑了笑,推黑棋走第二步。
“炮2进5。”
黑方架起了当头炮。
很寻常的走法。
许多人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似乎这样的下法才能让他们满意。
站在秦岭这边的人往老头一方挪过去些。
秦岭继续走红棋:“马8进7。”
破解当头炮最常见的走法。
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老头走黑棋:“马2进3。”
与秦岭的马对称着一并跳出来。
秦岭抬头看了他眼,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秦岭说:“车9平8。”
老头很快跟上:“车1平2。”
秦岭:“炮8进2。”
老头:“卒5进1。”
秦岭:“炮8平1。”
两人下棋速度很快,几乎没有超过三秒,都是很平稳的过渡,没有任何杀机爆发出来。
下到这一步,所有人已经猜到下一步老头会怎么走,因为秦岭的炮移开后,他的车已经赤裸裸暴露在老头面前。
在象棋上,车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开局就丢车,相当于折了一边臂膀。
秦岭这边有人叹息:“唉,太大意了,走棋不走心啊。”
老头颇有深意的看着秦岭,秦岭也回望他,确认过眼神,老头吃了他的车。
老头啪的一摔黑棋:“车2进9,吃车。”
秦岭的车被老头一顿操作带走。
秦岭表情没什么变化,很快接了下一步:“炮1,跳卒打车,吃。”
老头的另一个车被秦岭的红炮吃掉,猝不及防。
老头的拥趸们一阵惋惜,场上叫好声或骂娘声皆有。
云衡嘴角向上一弯,刚才那步棋她其实看出来了,只不过当局者迷,老头太将注意力放在吃对方的车上了。
现在一看,双方各自损失一个车,似乎扯平了,实则不然,一换一这种事,秦岭是不做的。
他比较喜欢套路,即便对方是个应该尊敬的小老头儿。
老头看到自己的车也被吃掉,眉心跳了跳,皱纹里的笑意更深,兴致更加盎然。
老头思索半晌,继续走刚才那步棋:“车2退3。”
黑车退到秦岭的两个大头兵之间。
秦岭丝毫没有要挽救的意思,继续在黑方阵营里冲撞。
云衡看出来了,他是打算围魏救赵,曲线救大头兵。
秦岭说:“炮2,跳马打像,吃。”
老头的像被人打掉,黑将一下暴露在炮车眼前,战战兢兢。
果然,老头被逼回援:“仕6进5。”
黑将彻底暴露在红炮面前,只是中间少了媒介,炮轰不过去。
所有人舒一口气,秦岭的棋风明显偏向于进攻性,刚才老头险些就要栽掉,不少人给他捏了把汗。
“加油啊,不要放松啊。”
下完这步棋,老头的脸色却陡然惨白,秦岭则是极淡的勾一勾唇角,说道:“承让了。”
说完,他捏起棋子,落在最后一个位置上。
“炮2,跳炮打马,吃。”
秦岭的另一个红炮隔着河岸打过来,如神兵天降,吃掉了老头一匹马。
袒露在外的黑将被两门红炮盯着,彻底没了退路,只得被将。
秦岭获胜,胜得措不及手,又仿佛自然而然。
云衡咧着嘴笑了,露出几颗米白的细牙。
秦岭稍微扬了眉,回头说:“至于这么开心?”
云衡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篝火晚会和少数民族服饰,道:“就是很开心呐。”
秦岭笑着将自己肩上的五条布带解下,与工作人员手上的第六条布带放在一处,拍拍对方肩膀说:“奖品送她了。”
他下巴朝云衡努努。
云衡喜滋滋拿着衣服去换,秦岭坐在一座篝火堆旁,火光反射到他脸上,一闪一闪的。
过了会儿,他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名字。
“秦岭!”
秦岭立即回头,云衡正从帐篷里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少数民族的象牙白长锦衣,花瓣在她腰肢蔓延开,伸到裙摆处。
云衡头发披散着,扎成一根根俏皮的小脏辫,头上戴着红色珊瑚珠子的发簪,白皙的脸颊清浅泛着光,透明得能捏出水来。
秦岭一下怔在原处。
帐篷顶的风马旗被吹起来,云衡侧身出来的瞬间裙摆被风扬起,她掀着帐篷,发丝撩动,藏蓝色花边的裙褶缓缓涌动,如同海上的波涛。
她的小脏辫在倾身时如花朵般绽开,她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全身笼罩着今夜清冷的月光。
云衡冲他嫣然笑着,从帐篷出来转一转身子,问:“怎么样,好看嘛?”
周围人头攒动,秦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缓缓抬起目光,笔直地看向她,脑袋里仅有的一丝理智仿佛也无法挽救他。
确认过眼神,他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