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衡抱膝坐在寺庙前的台阶上抽烟,浅灰色的僧袍被烟烧了个窟窿,看到小和尚从下面走上来时,她赶紧把烟掐灭,拿手捂了捂。
小和尚双手合十,对云衡说:“他来了。”
云衡顺着小和尚来时的方向看过去,一群上山拜佛的游客里,一道黑影飞快地往上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是秦岭。
云衡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秦岭也看到了她,在距离十多米的台阶停住脚步,一步一步往上走。
云衡眼睛一红,朝秦岭张开手臂,像出门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渴望父母亲切的抱抱。
周围人都偏头看这个慢慢往上走的男人,健康的小麦肤色,透过衣服鼓出来的每一块肌肉形状都像野兽一样强劲有力,脸廓也像精铁敲打出来一样清白明朗。
他的鼻梁挺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散发出锐利的光,就像草原翱翔九天的鹰。
秦岭走到云衡身前,将她抱了进去。
云衡整个人被压在对方胸膛里,满是雄性男人荷尔蒙气息,还有洗澡的皂荚香,却觉得是世间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脑袋毛茸茸的,秦岭摸一下,轻轻问:“怎么受伤了?”
云衡在他怀里拱了拱,换块舒适的锁骨靠着,喃喃说:“骑骆驼遇见野狗,被咬的。”
秦岭看了她伤口一眼,雪白的绷带包扎着。
他说:“我们走吧。”
“嗯。”
秦岭扭头对小和尚说:“我听石头提起过你,功夫很好。”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阿弥佗佛着往寺里走。
秦岭又叫了小和尚一声:“元曲小师父!”
小和尚回头笑,精致得像观音座下的童子:“施主还有事?”
秦岭嘴角使劲往上扬,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说:“你下次见人说阿弥陀佛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嘴角的糖渍擦干净。”
小和尚一愣,摸了摸嘴角,中午偷吃的白糖糕忘擦了!
回过神的时候,秦岭已经带着云衡下了山。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云衡小手揪住秦岭的外衣衣角,跟屁虫一样,一如橘黄天光洒落下来的美好。
云衡上了吉普车的副驾驶座,秦岭锁紧车门,发动汽车。
汽车从寺里驶出去就沿着环山小道往下走,路面坑坑洼洼,有些颠簸,云衡将身子缩成小小一只,蜷缩着睡觉。
秦岭也没再说话,只管埋头开车。
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也想问清云衡究竟遭遇了什么,她说被野狗咬了,是不是野狗咬的伤口他能看不出来?
云衡在刻意掩饰什么,瞒着他不想说,秦岭也不打算刨根问底。
云衡不是一般女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风格,想要告诉他的时候,自然就会和盘托出。
天光渐矮,温度也开始降下来,吉普车行驶上一条柏油马路,冷风顺着车窗飕飕往里灌。
秦岭看到副驾驶座的云衡打了个喷嚏,于是把车窗升上去。
驾驶室瞬间像是与外界隔绝,除了打在车窗上嗡嗡的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一时安静下来。
秦岭把车载音响打开,从里面流出一首宛转悠扬的菊花台。
歌声在车厢里飘荡,云衡渐渐清醒过来,挪了挪身子,从副驾驶座坐直。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云衡呆呆看着车窗外流过去的风景,眼神发直,像被瞬间掏了心。
秦岭看她一眼,唤她:“云衡?”
云衡没有反应。
“云衡?”
她仍是怔忡着,像是心事重重。
“云衡。”秦岭第三次叫她。
云衡胳膊抖了抖,终于转过头看他:“嗯?”
“前面有个小镇,我带你换身衣服,然后去吃饭。”
云衡哦了声。
西部的天气一会儿一个样,白天还是暖洋洋的,到晚上能把人冻哭。
秦岭倒是没什么,但云衡只穿一件僧袍,身上还有伤,根本挨不住这样折腾。
傍晚的太阳彤红又刺眼,小镇上人来人往,车马牛羊来来回回,格外热闹。
秦岭把吉普车停到一家自联旅馆门口,下了车,带着云衡去找镇上的服装店。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人群里面,云衡紧紧揪住秦岭的衣服,生怕跟丢,秦岭也不时停下来看她一眼,确保自己没把她再次弄丢。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马路对面就是服装店,这个地区没有红绿灯的概念,马路上都是人挤车,车挤人,驴车、羊群、奶酒香、牛粪味。
秦岭回头看一眼云衡,下一秒,把她揪住自己衣服的小手拿下来,然后环腰用手臂夹住,夹着她飞快穿过人群,到达马路对面。
云衡抬头看到被晚霞照得发红发亮的秦岭的下颌,天气有些凉,原本凉透的心,却渐渐温暖起来,萌芽复苏。
秦岭将她从胳肢窝放下来,云衡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像偷喝了酒的童子。
秦岭帮她把脑袋扶正,轻轻摇了摇,像是晃晃里面有没有进水。
云衡清醒过来,瞪起眼睛看他。
秦岭笑了笑,道:“走吧,去买衣服。”
云衡想要揪起秦岭的衣角,却被对方反手牵住,手拉手去了服装店。
两人推开服装店的门进去,很有眼力见的服务员立即跑过来,挂着职业笑容问:“二位想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本店进的都是最新款式……”
秦岭摆摆手打断了:“我不买衣服,给她买。”
他指了指穿着一身浅灰僧袍,膝盖有个烟窟窿的云衡。
服务员忙道:“嗷,是给你家夫人买的啊,那我有不少可以推荐的,你看那件红色的……”
秦岭嘴角动了动,说:“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看看,选好了再叫你。”
服务员微笑点了点头,朝柜台走回去。
秦岭带着云衡往女装那边走。
云衡拉住秦岭,秦岭挑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