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屿萧说道:“出事那天,我太混乱了,没有保留证据,‘何屿萧’的手机、电脑也都是他们拿去给萧家的。当初他们对实验的介绍内容肯定也都被删除了。父亲说我感情淡薄,冷血。只有您会说我急躁,叫我遇到突发状况不要急,慢慢想,这样才能处理好。”
他也只有在老人面前才会有这样多话。
“过了这么些天,布林实验室里的东西不是被转移,也是被毁尸灭迹了。这样顶级的实验,仅靠布林这家工作室肯定是撑不起的,后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再调查,大概就是螳臂当车吧。除非借助父亲的力量。但父亲那里要是说得通,能不能恢复身份也不那么重要了。”何屿萧说道。
何屿萧这时想到的,却是他大三的时候,那个时候外公的阿尔茨海默病已经到中后期了,完全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也是在这里,外公劝他,“你父亲性子倔。吃软不吃硬。你们是父子,血脉亲情,有什么好争的。”
他当时还执拗于何氏是外公一生的心血,不肯服输。
他也是现在才能体会外公当时的心情。
他想,外公比何氏更重要。
他外公当时定也是这样想的,在他母亲走后,在外公的理智不可阻挡地被疾病夺走后,父亲已经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们父子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时候老人不是不后悔的,不该让何屿萧卷进他们的争斗里的。趁着他还能劝,他想要亡羊补牢的。
只是后来的事他们都没有想到。
连他的葬礼,父亲都没有去。
他们之间的裂痕太深,已经无法修复了。
“外公,我下周再来看您。”何屿萧离开病房之后,想起的却是几年前,也是个如今日般阳光正好的下午。
自他在雅格认识江牧哲之后,他又数次在H大的东湖校区撞见他。有时候是社团活动,有时候是带外教参观校园,还有图书馆电子阅览室的电脑坏了,不知怎么的也找上他了。他说他是来勤工俭学的。
何屿萧不想多想,江牧哲再没有提过交往的事,除了每次见面他都会笑得特别阳光,与他打招呼,他也没有主动来找何屿萧说话,哪怕是要个联系方式。
可他又不能不多想。江牧哲在东湖校区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连他都几次听到他们班女生讨论,怎么以前没有发现我们年级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因为江牧哲还选修了他们学院的一门选修课,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回坐四个小时公共交通就为了2在哪个校区都可以修的选修课学分的。
江牧哲选修的是逻辑学,教授特别喜欢他,知道他原先在图书馆勤工俭学,还特意把他调到他们科系,让他写了个代码,专门分类案例。这个教授也有给何屿萧他们上经济法概论。课后,教授叫住何屿萧,希望他帮江牧哲这个不懂行的外系学生整理案例。在教授目光的注视下,他们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
那时,他离开外公的病房,打开手机,接连收到的就是江牧哲的微信。
“你出门了吗?”
“在你宿舍楼下。代码写完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不着急。我在奶茶店。你回来了戳我就好。”
“很晚也没事。”
最后是个有点可爱的熊猫喝茶的表情包。
……
走过疗养院大厅的一楼,窗户几净、明亮,花园里有几个小孩在堆雪人。何屿萧蓦然顿住脚步,他竟然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了江牧哲。
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个念头才在他的脑海里转出,就骤然停住了。
窗户上的倒影也停住了。
不是江牧哲。
是他,又不是他。
这次他离开第七疗养院,已经不会有人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