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深吸一口气,终于,他要将内心挤压已久的一些话说出来了:“皇,杨宪这个人臣看错了,他吏治之苛简直令人发指的程度,臣现在很后悔,后悔向您举荐这个人。”
“说说。”朱元璋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很不高兴,刘伯温反驳自己,但刘伯温不是个故意放矢的人,所以他愿意听听。
“皇,可还记得,您第一次高看杨宪是什么时候?”刘伯温道。
“咱想想,是什么时候。”朱元璋陷入沉思:“啊,对了,是那一声鸡鸣,那一夜啊,扬州断壁残垣,咱折腾了一宿都未睡觉,直到听到那一声鸡鸣,咱兴奋死了。”
“臣也想到了是那一声鸡鸣。”刘伯温道:“但正因为这件事,让臣即敬佩又心寒啊,杨宪这个人,为了掏皇开心,愿意连夜骑马五百里,去弄一只鸡回来,以此可以看出,杨宪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奉承之术之过,超乎人想想,之后治理扬州,也是大刀阔斧,无所不用起急,竟为了区区两斤袋稻种就将一官吏抽筋扒皮...”
“抽筋剥皮有什么不对吗?”朱元璋冷哼一声:“要知道两百斤稻种,到来年,那就是两百担粮食,换咱,咱也会活剥了他!”
“皇,事实证明,杨宪不是贤吏而是吏,之后杨宪也用同样的手法去压迫百姓,在治理扬州的第二年,就有归家的百姓,再次流亡,要知道百姓都是爱家的,不到逼不得已,又如何会去流亡?村民刘大八,因为没有按时完成杨宪的任务,就让他日夜赶工,到最后,活活让不能动的父母饿死在房屋里,甚至连白事都做不了,只能用两卷草席一捆,埋了,皇您看,这是人能做的事吗?简直令人发指,还有很多很多的村民,都发生了和刘大八一样的事情,臣是督察院,自然是要继续查下去,那是越查越心惊,他去年供的稻种,全部都是花钱从苏州购买的,而银两,正是全部官员的俸禄!”
“这....这你咋早不跟咱说啊。”朱元璋一脸大为震惊,没想到杨宪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臣不敢啊,皇,您喜欢他,臣,已经参不动他了。”刘伯温一脸痛苦道。
“原来是这样....”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但咱还是不会杀死,甚至要重用他,伯温你知道为什么吗?”
“想拿他牵制李善长?胡惟庸?”刘伯温下意识道。
“不错。”朱元璋冷冷道:“中书省的权利太大了,咱必须要一颗棋子,去克制中书省,杨宪就是这颗棋子,伯温啊,咱很欣慰,因为你跟咱说真心话了,没有包庇杨宪,给咱提了个醒,咱本来还想让杨宪未来接替李善长,成为中书省右丞相,因为左丞相是徐达,但现在开来,咱计划要变一变了,这杨宪如果还听话,那就留着,如果太跳脱了,那就只有杀了。”
事实也证明,历史,就是因为杨宪太跳脱了,让朱元璋知道杨宪的为人,最后还迫害户部尚书吕敞,最终被朱元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而执行这一命令的,正是杨宪的老冤家,胡惟庸。
而胡惟庸也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话:“吾能见到尔的今天,尔却见不到吾的将来啊。”
“伯温啊,幸好今你跟咱说了这些话,要不然等咱发现杨宪的真正为人,咱说不定也连你一块杀!”朱元璋冷冷道,以老朱的性格,说不定还真这样,只不过最后因为惜才而没杀罢了。
这也导致了,刘伯温在朱元璋心中一落千丈,也是逼死刘伯温的其中一根稻草。
“臣谢皇。”刘伯温头冒冷汗道,若不是看着人多眼杂,他都要向朱元璋跪下了。
然后大约过了六个时辰,庄子外,天色渐黑,南去的大雁从天边飞过,火烧云弥漫了半边天,朱煜终于带着,缠好绷带的徐达走出来了。
“徐叔叔,我已经取出了你背的那块箭头,你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大概七八个月好了。”朱煜拿过一张面写满药材的纸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