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你说我和影视圈是不是八字不合？”　　沈延洲正低头按手机，闻声笑了，“这不太好说，但……你和蒋夏八字不合是肯定的。”　　江思菱噗嗤一声就乐了。　　沈延洲平时和她要么就是讨论剧情、对戏，要么就是一本正经地教她演戏、教她做人，这还是他私下里第一次跟她开玩笑，虽然是她先起的头。　　她偷偷抬眸，恰好看见他扬起的唇角，竟不由得也跟着笑了。此时此刻，网络上一片腥风血雨，江思菱却没再受影响，甚至心情还不错。　　“怎么？”没听到她接茬，沈延洲感到奇怪，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重新回到她身上。　　“没有，没有，”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江思菱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早知道就不改名字了。”　　“江思菱，是你的艺名？”　　他看过她的演艺经历，如果没记错，她两年前参加选秀节目用的也就是这个名字。　　“思菱是我的真名，不过十岁那年改了姓，随我继父姓江。”　　她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如果没有改姓江，如果不是“J姓”，那潜规则的丑闻应该怎么都赖不到她身上了吧？　　沈延洲平静地“哦”了一声，并不打算过问她的家事。　　他冲她扬了扬手机，“录音文件的保存路径找到了，我已经发给你了。”　　“啊，谢谢。”　　难怪他刚刚一直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的，都没看她。　　江思菱一边接收文件，一边解释：“我就是怕再被断章取义，所以……留了个心眼。”　　录音，是临时起意，她实在是被坑怕了。　　蒋夏突然转性，竟然主动向她这个新人放低姿态，她拿不准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如果蒋夏再把她们的通话内容也胡乱剪辑一通，那到时候她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何况，蒋夏还是通过沈延洲的电话联系的她，江思菱不想他再被牵扯进来。　　等等！　　“这是你的私人号码？”　　“工作号。”　　“哦哦。”江思菱眼睛眨了眨。　　不过从说起录音，他就一直神色淡淡，她不由忐忑，变得愈发敏感起来。　　“沈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复杂的？”　　其实是她自己有了这样的感觉。　　若是以前，她根本想不到去做这种事儿。是现实让她明白，证据真的太重要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在镜头之下，Max甚至说要她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　　“不会。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做得没错。”　　他定定地看她，“准备什么时候反击？”　　“什么？”　　“蒋夏。”　　“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她支支吾吾的，看向他的眼神里隐藏着些许迟疑，“我想征询一下沈老师您的意见。”　　“你说。”　　江思菱抿了抿唇，开口：“我本来觉得清者自清，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但是我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虽然只是舆论，没有实锤，但也许我就要一辈子背负着嫌疑。经纪人跟我说调查蒋夏潜规则的有点眉目了，本来想等证据搜集完整了再进行反击的，但这么快又被爆出这种视频，可能……可能等不到《翩若惊鸿影》播完。可是我又怕……”　　断断续续的，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他一定懂她的意思。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江思菱低下了头，等待他的回答。无论他的态度是什么，她都接受。　　《翩若惊鸿影》仅拍摄就耗时整整一年，凝聚了整个团队的心血，开播以来口碑爆棚，收视持续飙红，无疑是国产古装剧的又一经典。这样优秀的作品，却要因为女主角的人品问题连带着遭受质疑与否定，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换位思考，如果她的新专辑因为出演MV的嘉宾人品问题而被抵制，那她……说不定会崩溃。沈延洲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重视自己的作品。　　沈延洲沉默了许久，久到江思菱都要无地自容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确是她轻率了。　　她刚张了张嘴，想要收回这些话，就听见他反问：“那你自己呢？”　　“代言被撤、节目被停，无所谓？”　　这些资源，是他和《余生》带来的，只是暂时失去，她再争取回来就是了。　　“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该做什么就放手就做。”　　她抬眸，撞进他坚定的眼神里，像一下子拥有了坚实的后盾，心跳砰砰的，很暖。　　“谢谢。”　　******　　“延洲？”　　刘能上前拍了拍沈延洲，都跟他说了半天话了，他都没一点儿反应。　　“嗯？”沈延洲回神，眼睛有了焦距。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刘能多精明的人，联想起他最近经常心不在焉的样子，几下就看出不对劲了。　　他索性搬了个板凳坐到他对面，一副要当知心哥哥追问到底的样子，“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烦心？”　　“烦心？”沈延洲抠字眼。　　不是烦心。　　他只是从一个新人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一些他早已遗失的东西。　　是本性还是人设？还是未曾深陷才得以保留的纯粹？　　如今，人们一提起娱乐圈，评价不外乎——娱乐圈太复杂，关系太乱，水太深。然而，复杂的，到底是圈子本身，还是圈子里的人？　　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可真难，刘能没再继续追问，“对了，我之前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吧？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杀青了，我给你物色了几个剧本，你有空挑挑看。”　　沈延洲皱眉，“一个月？”　　“是不是也觉得这次拍戏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刘能叹了口气，“这阵子不管是思菱还是你，新闻都太多了，忙前忙后的，剧组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再说，进入三伏天了，天气越来越难闷热，谁不盼着能早点杀青？”　　******　　蒋夏确实很快就对爆料的视频内容发表了解释声明，但并不是以所属经纪公司的名义，而是直接通过她本人的微博。　　大致意思是她和江思菱私下关系不错，并不是经过恶意剪辑的视频里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明星亲自下场辟谣，但她的粉丝却根本不相信这种看厌了的官方说辞，反而引起了新一轮对江思菱的攻击。　　“夏夏时隔半个月才发博竟然是为了解释这种糟心事儿，心疼！”　　“夏夏，你善良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这个江思菱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能让大前辈憋屈成这样？”　　“应该不是江思菱的背景吧？她要是有背景还会被潜规则吗？肯定是她背后的金主在撑腰！”　　蒋夏的本意是息事宁人，对于“关系不合”这种传闻，她认为自己解释一定会比官方更具说服力。但看到这些评论，她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虽然她心里确实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粉丝都可以站在她这一边，为她据理力争，但是现在状况有变了呀！　　江思菱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惹，先不说沈延洲站在她那边，说不定就连徐导也已经知道真相了，否则不可能这么久了，她都还没听说《余生》停拍或是更换女主角的消息。　　那天出席品牌活动，她的确是有意演给记者看的，也有想要利用这段视频坐实江思菱就是“J姓女艺人”的意思，但当她意识到江思菱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她慌了。　　之所以从记者手上要回视频，就是不想横生枝节再激怒她，可偏偏出了这种事情！　　回想起来，是她把自己一步步往绝路上逼。　　******　　血雨腥风不仅仅是在网络上，这则视频被爆出来的同时，《余生》剧组的同事也开始议论纷纷。单从画面来看，江思菱确实和蒋夏起了冲突，看待蒋夏的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奇怪。　　“再怎么说夏夏也是前辈啊！”　　“亏我之前在潜规则那事儿上还那么相信思菱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　　“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太可怕了。”　　“会不会是误会啊，你看思菱进组这么久，跟谁红过脸？”　　“思菱第一部电影就能当‘徐女郎’，多高的起点啊，可你看她平时对我们有一点架子吗？”　　“我觉得肯定是误会，两个月的相处，大家对思菱的人品有目共睹。”　　非议很快就传到了副导演秦力的耳朵里，听说他当场就发了火！　　“副导演之前不是最反对思菱继续当女主角，甚至要求徐导停拍的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八卦？”　　“导演都交代了不许再议论，是不是不想干了？”　　******　　江思菱以一则通话录音，轻易就向导演证明了自己，也因此粉碎了剧组的谣言。　　在畅意娱乐危机公关反击的前一天，Max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摸起来厚厚一叠。沿边撕开，一个不注意，信封里的照片掉出来，洒落了一地。　　江思菱看了过去，只一眼，就惊愕地张了张嘴。　　“这是谁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