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态有些不对,那宫娥颇有眼色地问:“吉娘子若有什么旁的吩咐,只管交待婢子。”
太子妃亲口交待过,东宫上下决不可怠慢了吉娘子。
“那便劳烦去请月见姐姐过来,便道我寻她有事。”衡玉言罢,又补了一句:“越快越好。”
宫娥应下,立即福身而去。
看得出衡玉有些心急,宫娥快去快回,月见很快跟着过来了。
“吉娘子”月见行礼之际,眼中含着询问之色。
方才吉娘子分明随永阳长公主出宫去了,此时折返,又急着唤她过来,定是有要紧事。
“我有事要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此前当她出宫去了,可侯府的女使候在内宫外却道未曾见到自家夫人”衡玉道:“殿内的宫人称,萧夫人离席已有半个时辰,且是独自一人,既是至今未归,会不会是在别处迷了路?”
月见闻言立时警惕起来。
若果真是迷路,那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婢子明白了。”月见道:“婢子这便让人去四下找一找。”
衡玉看向远处:“迷路之人多半不会在原处等候,夜色深浓,宫门将闭,不宜耽搁太久。”
月见点头:“婢子会多使些人手去寻,以求尽快寻回萧夫人。”
见月见很快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衡玉虽觉不甚可能,仍还说了一句:“月见姐姐,萧节使那里,或也可让人去问一问。”
月见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与她道:“婢子方才奉太子妃交待,去给殿下送参汤,刚从殿下处回来,吉大人也在那里并未见萧夫人。”
衡玉心中会意,却仍不能安心,遂对一旁的其蓁嬷嬷道:“其蓁姑姑,我也去找一找看。”
其蓁看一眼那几名醉得不轻、刚从殿中出来的宗室子弟,道:“一同去吧。”
衡玉点头。
她每日出入东宫,对各处早已熟记于心,无需宫人引路。
离了设宴的前殿,衡玉在面前的甬道与小径之间犹豫了一瞬,选择了那条僻静的小径。
“此处应当少有人踏足。”其蓁跟着她往内走去,穿过一片竹林,只见前方四下漆黑。
“若是在热闹处,随处能见得着宫人可以问路,便不至于耽搁这般久。”衡玉提裙走着,边说道:“且各处甬道旁,宫人们必会第一时间去寻。”
其蓁闻言点头,为她提灯照路:“当心脚下。”
竹林外有窄溪木桥,溪水潺潺流淌,时有虫鸣。
“萧伯母!”
衡玉试着喊了几声,未得回应,只能继续往前。
由一条长廊再向前,便通往了东宫的后花园。
衡玉走的并非是园子的正门,由此处而入,便是直通花园西面,景致非是最佳,好在隔不远便设有石灯,视线相对明亮了些。
衡玉边走边喊,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其蓁的眉心也逐渐拢起。
此时,有几人的脚步声传近。
衡玉转头看去,只见是月见带着两名宫娥快步走了过来。
“吉娘子”
“可是寻到萧夫人了?”衡玉忙问。
月见摇头:“各处都寻了,尚未能寻见萧夫人踪影。”
衡玉眼神一黯,当即道:“还请月见姐姐使人将此事告知萧节使。”
眼下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月见正色点了头,低声交待身侧一名宫娥去书房传话。
几人在四下继续找着,遇到了几名在园中缓步走着谈话的官员,言语间提到了“姜令公”三字,旋即便是低低的叹息声。
其中有人留意到了衡玉几人,遂掐了话,看过去。
“这是在找人?”为首的马尚书开口问道。
月见福身向他们行礼:“是,在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不知几位大人是否曾见过?”
马尚书略一思索,摇了头“我等也是刚到此处,路上倒是未曾见到过。”
别问他怎么会笃定自己识得萧夫人这个初入京师不久的女眷毕竟那可是他家令公死对头的亲娘,能不多加留意吗?
月见这边和马尚书几人交谈着,衡玉的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荷塘上方。
她若有所察地又走近了几步。
正值立夏,塘内荷叶碧绿,粉荷多是初结了苞,零星错落开了几朵而已。
而那些片片而接的荷叶中,有一处显然出现了空隙,几株花茎东倒西歪着。
衡玉心头一跳,疾步奔向塘边,只见那些杂乱荷叶间有一抹暗朱色随水波漂浮着。
“水里有人!”衡玉惊声道。
月见其蓁几人闻声快步走来。
衡玉心急如焚地看了眼几名宫娥,匆匆说了句“快寻内侍卫前来帮忙!”,便极快地解下披风,扯下彩云披帛,跳进了荷塘中。
“吉娘子!”
其蓁面色也是一变“衡娘子!”
“是个小娘子跳进去了?”马尚书等人也是神色一正“快去看看!”
塘中遍植藕荷,根深须杂,其下便是淤泥。
衡玉纵会泅水,却也不好前行,只能一面将那些根须花茎扯开,一面往那抹衣角的所在靠近着。
而越是靠近,衡玉心头便越是发沉,她口鼻间全是腥气,而这腥气似乎并不算是水腥气
夜色过浓,如此近距离下她有些分辨不出水的颜色,只觉暗的似乎有些异样
她拼力向前游去,伸手抓向那抹衣角,而后握住了一条手臂。
此处不算是深水中央,人被缠缚在荷叶间沉沉浮浮,此时被衡玉这般一拉,露出了一张熟悉但过于安静的脸庞。
衡玉心中再无丝毫侥幸:“萧伯母!”
竟果真是萧伯母!
见人已没了丝毫意识,衡玉一时顾不得去思索其它,伸手将人揽过,奋力往塘边游去。
“这”
“快去帮忙!”
马尚书几人见状皆是一惊,连声催促被月见喊过来的侍卫。
两名侍卫快步上前,一人蹚进了塘中,帮着衡玉将萧夫人扶了上来,平放在塘边。
“速速去请医官!”衣裙发髻既已湿透的衡玉颤声说着,立时上前跪坐下来,将萧夫人的头偏向一侧,顾不得什么礼节仪态,便伸手去掰开萧夫人的嘴,替她清理其内的杂质污泥。
清理罢口鼻,察觉到身下之人已无呼吸,衡玉仍旧没有片刻犹豫,拿双手替萧夫人用力地按压心口。
她虽不通医理,但读的书比旁人多,去过之处甚多,见过的事物也更广阔,又因自己会泅水,在此方面懂得的应急法子便也比常人更繁杂一些。
其蓁上前,看着萧夫人已经青白没有生机的面庞,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