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炉掷出去,人见了血,长乐的怒火也消散了些。她顺着周成的话往下说:“也对,怪本宫,实在是一夜没睡,气昏了头。既然是误会,那请左少监尽快放人,都是当值的人,别耽搁了公务。”
汤镜道是,长乐就走了。走前,周成向她请求将百通留下,说有日子未见,想叙叙旧。
长乐见此行任务已经完成,便不在意地允了。
公主和随从离去,屋内登时空下来。周成让汤镜去上药,回头拉下脸望向百通。
百通垂手立在门口,脸上堆笑道:“阿耶,您留儿有何吩咐?”
周成靠坐在床头,道:“吩咐不敢,百通大人如今靠上公主和太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便是有吩咐,也是我向您讨啊。”
百通跪下,膝行至床边磕头,惶惶道:“儿不敢!”
周成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哄着公主在外疯玩,迟迟不回宫;我在前殿被人针对,你呢,躲在偏殿里你那宝贝公主裙儿边,连面都不肯露,还有我这回来在床上疼得睡不着,你死哪儿去了?连声问候都没有!景业在前殿忙了一夜,一收拾清楚,立刻过来候着了,你又做了什么?”
百通委屈道:“宴一散,公主就陪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谈话,她没叫儿走,儿如何能走?”
周成想到今晚长乐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儿,就气得胸口疼。那丫头以前一直胸无城府,若非百通这九曲十八弯心肠的人在背后撺掇,她如何会想到这些?
他还要说什么,跑进来个小内侍说长乐公主一方帕子丢了,叫百通赶紧回去找。
百通伏在地上,脸上是恳切的请求之意,周成一口气上不来,两眼翻着晕了过去。小内侍们呼天抢地,奔进奔出喊快请太医,百通就趁乱溜走了。
汤镜顶着一头血回到寓所时,天才正亮。
他自己就水随便洗了洗伤口,用帕子捂着坐在床边,瞄眼衣架上挂着的寝衣。
已经干得差不多。
他心中一动,去衣柜里翻出刚进宫时的内侍衣帽,胡乱套上,把寝衣细致叠好塞入怀中,打开门又走了出去。
到离苑门口,晨钟才敲响。
轻松攀着矮墙翻进院中,汤镜熟门熟路摸向贞阳的房间。
原青开的药真不错,她竟还睡得人事不知。
他立在她空荡荡的卧房里,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心境也平和起来。
晨光中,她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粉白色,嘴唇红润,瞧着鲜艳明媚,花儿一样。
将寝衣从怀中掏出来,轻放在她枕边,他顺手捏了一把她颊边的嫩肉。
“唔——”
大约是下手重了,她皱眉嘤咛一声,睫毛颤动,眼看就要醒来。
汤镜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
跳得很重,重的他自己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蹲下来,定定盯着贞阳的脸。
怕她醒来,更怕她醒来后看见他不高兴。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从来没有过。
在昨晚之前,他清楚自己只是想要面前的小女郎,因为她很漂亮,很合他的心意。至于她是否愿意,老实说,他没有考虑过。
现在,他依然觉得她很漂亮,很合自己心意。
如果有必要,他还是会像昨晚那样,把她抢回自己房间藏着。
但在这层想法下,他又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她讨厌他,畏惧他,他都可以不在乎。
反正世人本就没几个真心喜欢他的。
此时此刻,他只怕,她不想看见他。
他不由自主放轻呼吸,凝眸注视着她的脸。
在她跟前,他变成毛头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