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宋声一人说的,她素来就是个胆小的,这会子显然是吓坏了。说起话来直打颤不说,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只小兔子似的。她将头埋着,唯恐一会儿哭出来。在贵人面前掉泪,那是犯忌讳的事。
文皇后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
责罚?如今人已经送到太极殿,那她们便是御前的人。昨日之事她已然惹了诸多嘲笑了,阖宫上下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凤仪殿呢。她要是真责罚了这三人,陛下该如何想她?
她虽贵为中宫皇后,可一个无法孕育皇嗣的国母,究竟该如何母仪天下?
文皇后自年初伤了身子之后,便一直病着。除了病根子没有尽除的缘故,还有一层,便是因着她忧思过度。文皇后不是不知道她应当宽心先养好身子,可高处不胜寒,她控制不住自个儿。
文皇后合上眼,长叹一口气:“罢了,本宫没有怪你们。既已去了御前,便尽心伺候着。”
她疲倦的挥了挥手,又各自赏下十几两银钱来。
三人一道离了凤仪殿,一块儿走了段路。
眼看着要到太极殿了,孙氏和方氏都被安排了御前端茶倒水的活计,见过皇后,这便要回去当值了。可宋声却不知该当如何——太极殿并未给她安排差事,春晖阁也不是她能长久住的,至于凤仪殿,那是断断回不去的。
宋声一时竟不知自个儿该往何处去——
孙玉蓉瞧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出主意道:“左右我们三人都是被皇后送到太极殿的,你同我二人一块往太极殿去,也不算违规矩。届时找陆总管问上一问,便清明了。”
……
对于宋声的安排处置,太极殿的人原也很是头痛。
将其安置在春晖阁,本只是因嘉和帝要她侍寝,临时寻得一处地方供其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可如今陛下并未临幸,那她无名无份,便还应只是个小宫女儿罢了。再者,就算宋声得了宠得了名分,也该往东西六宫迁去,春晖阁原也不是供嫔妃居住的楼阁殿宇。
可若是将人调回太极殿……
谁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这事儿谁也不敢自个儿拿主意,可也不敢为了这豆丁大点儿的小事,直接问到御前去。于是最终拿主意的,还得是陆大总管,陆庸。
陆庸闻言后,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这有什么难处理的,既然春晖阁原不是嫔妃居所,便叫宋姑娘住着。这人啊,非得叫陛下自个儿想起来才好。”
这便是不能将人当宫女看待了。
下面的人听了,纷纷觉得在理。
不管好赖,那都是陛下瞧入眼的人,委实不应怠慢。
于是宋声刚走到太极殿门前,还不待她往里走,便有人迎了出来。
那小太监是得了上头吩咐的,自然态度热络,笑着同宋声问了安。
“宋姑娘安好,陆总管吩咐,叫奴才送姑娘回春晖阁。”
……
宋声一路往春晖阁去的路上都愁眉苦脸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回春晖阁,也半点儿都不想给皇帝做什么小老婆。
要知道,宫女到了年纪便可以出宫,她今年十五,只需再熬十载。届时存上个百余两银子,出了宫做点小生意,若是寻到了弟弟,再替他娶上个媳妇。日子虽比不上宫里的锦衣玉食,但胜在踏实。
做皇帝的小老婆有什么好的呢?
那些个贵人主子一个比一个难伺候,都说伴君如伴虎,保不准哪天小命就丢了。
宋声扪心自问,自个儿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一没有显赫的家世,二没有七窍玲珑心,若是真给皇帝做了小老婆,她委实不知将来该如何自处。
宋声一面发愁,一面神游在外。只盼着皇帝能够早点儿想起她,将她调回太极殿当值。太极殿的差事可是香饽饽,月银要比别处高上好些。若是熬上几年能混上个品阶,哪怕只是八品,一个月至少也有三两银子的进项,届时出宫拿到的补贴钱也多上几倍。
概因想的太出神,宋声的眼里连路都瞧不见了,更别提路前有什么了。
要不是一旁送她回去的小太监机灵拉了她一把,她怕是就要与人撞个满怀了。
宋声此时终于回过神,与身旁的小太监一同跪下行礼。只见她面前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一架精致的步撵。只瞧那步撵的规格,少说也得是妃位才能用得上的。
步撵上,华服女子神色慵懒。她怀中抱着个手炉,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狐裘,一手支着额角似在闭目养神。直到步撵行至宫道旁一小宫女身侧时,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停。”
女子轻缓的声音离宋声极近,宋声忽有些紧张,暗自抓紧了衣摆。
宋声: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