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观察了几日,也不见秋实有这样的倾向。
要说她的不对劲,大约是在见到陆大总管的时候。
就比如此刻——
陆庸是来给宋声送赏赐的,宋声一连病了几日,赏赐是一日不落的送入春晖阁。大多都是些稀罕玩意,或者是是进贡的果子,亦或者是绫罗绸缎。
“陛下近来被一些琐事扮住了脚,待哪日得空,便会亲自来看望玉贵人。”
春华瞧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一一落在陆大总管送来的好东西上,就连她也从未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直看的挪不开眼。可秋实那厮却与她们不大一样,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送东西来的人的身上。
从始至终,秋实的目光便落在了陆大总管的身上,不曾挪开过。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脸颊更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那目光像极了自家贵人主子看陛下时的眼神,女儿家的含羞带怯展露的淋漓尽致。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说宫女在出宫之前是没有儿女情长的权利的,可她们这些妃嫔身边侍奉的,若是主子开恩,或许便能成了一桩好姻缘。
若是秋实看上了某个俊俏的侍卫便也就罢了,她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家贵人主子待人宽厚,待到时机成熟之际,去求上一个恩典也就罢了。
可那个人,不该是眼前的陆大总管……不该……是个太监……
……
于是,自察觉出自家妹妹对一个太监动了春心之后,春华便有些忧心忡忡了。她有好几次想要同秋实说些什么,可每每话茬子都到了喉咙眼儿了,她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给生生咽了回去。
然后眼看着秋实提起陆大总管时那雀跃的神色,春华便更忧心忡忡起来。
日子久了,就连素来不大会察言观色的宋声,都察觉到她不对劲了。
这日。
宋声特意支开了秋实,又将春华召至跟前,打算关上门说两句体己话。
“你可是还在担心瑞王……”
春华每日愁眉不展,宋声自然而然的误以为她是在为那夜的事发愁。
春华摇摇头。
虽说秋实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那档子事走漏了一点儿风声,无异于都是要将其的清白毁于一旦。春华作为秋实的姐姐,理应是要为了这事儿发上一阵子愁的。可偏偏春华还没来得及愁上几日,便遇上了更愁的一件事。
她憋了好几日,此刻实在是不大憋得住了,于是想自己的揣测隐晦的说给自家主子听,也好请其为自个儿拿个主意。
她刚张嘴要说,一个音节儿还没吐出来,便被门外传来的通报声给打断——
“贵人,寿康宫来人,说是太后娘娘要见您。”
太后?
高太后怎么会要见她?
自先帝驾鹤仙去,高太后便终日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她老人家回宫之后,便是连皇帝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旁的妃嫔了。那日嘉和帝醉酒,同宋声说了许多有关于这位高太后的事情。宋声知道,陛下并非高太后所出,真正从其肚子里托生的,唯有三皇子一人。
宋声还知道,陛下和这位养母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母慈子孝。
高太后同嘉和帝尚且如此,难道还能指望她找自己,会是什么好事嘛?宋声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来通禀的宫人又喊了两声,她才恍然回神,宋声望向方才欲言又止的春华:“你方才可有什么话要说?”
春华好容易酝酿出的句子,再次咽回腹中。
她摇头道:“奴婢没事,贵人还是赶紧去见太后吧,切莫叫娘娘久等。旁的……待您回来再说。”
……
寿康宫。
自瑞王被遣回封地,寿康宫中的气氛便诡异起来。
虽说遣回封地不伤经不动骨,相较瑞王本人做下的那些恶事,已经是极轻的处罚。可高太后仍是十分不满:“不过是几个宫女嫔御,既没酿出大错,便口头告诫衍儿一番也就是了。他倒好,竟不顾哀家的意思,将瑞王赶回了封地,当真是孝顺至极!”
在高太后看来,嘉和帝这皇位都是她和衍儿不争才落到他手中的!若是当初她想争,哪里还轮得到他裴世衡?
高太后越想越气,顺手便将手中的茶碗掷在了地上。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殿中响起,那茶碗顷刻间便摔得四分五裂。
带路的宫人面不改色,似乎已经对眼前的情况见怪不怪。倒是初次见到这阵仗的宋声,着实给吓了一跳。
“启禀太后,玉贵人带到。”
宋声应声而归,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妾贵人宋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高太后高坐上位,听见问安声,却并不叫起。她拨了拨手中的佛珠,冷哼一声,缓缓开口:“抬起头来,叫哀家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
宋声闻言,不敢不应,于是缓缓抬起头来。
“好,好,好!”
待高太后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之后,便一连说了三声好。可她口中说的虽是好字,听起来却颇有些咬牙切齿。宋声一时胆战心惊,乃至背心额角都沁出了薄薄的细汗。
“果然是一脸狐媚之相,后宫之中竟有你这般的狐媚子,勾的瑞王和陛下兄弟相争!不要脸的东西,你若还有半分廉耻心,就该在前几日便自裁谢罪!居然还有脸苟活至今!”
高太后面露愠色,一面说着,一面重重的一掌拍向桌面。继而又高声喝道:“既然你毫不知廉耻,哀家便亲自教你!来人!给哀家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拖出去剥了衣裳,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