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查,便从方才来灯影居的女人查起。
女人叫孟挽之,是晋国礼部侍郎孟义的女儿。因其父在朝为官,家中尚算殷实,但她是庶女,母亲不得宠,她随着母亲住在偏院,自然也讨不得父亲欢喜。故她小时候,过得十分凄苦。
朔光将她留下的回忆挂在银树上,又应可离的要求打了两圈马吊,磨磨蹭蹭的就过去了几日。仙界一日,地上一年,冥府也算仙界一隅,因此等朔光和可离出现在凡世时,已是数年以后。
时一日将近,正是夕阳西下,日照朦胧之时,两人落在一处屋顶上,不多时,便见晕黄日光之中,走来一形似孟挽之之人,她着一素白长裙,戴一雪色面纱,低眉颔首,脚步匆匆——此人用的确是孟挽之的肉身,身上也确实长着个生魂,且这生魂与已死去的孟挽之有八分相似。
一体两魂,没有妖邪作祟,没有鬼怪附身,偏这双魂还极度相近,几乎复制,属实奇怪。
两人随着孟挽之到一茶楼内,只见孟挽之径直去到二楼,在二楼处寻了一雅座,有跑堂的小二过来,她要了两盘小食,再不曾与他人言语。这茶楼以说书闻名四方,看来她今日是起了兴致,要在此听书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落在对侧屋顶,将身形隐去。
离书开讲还有些时候,孟挽之单坐在那处,没什么动作,朔光盯了半刻,有些无聊,正当她百无聊赖之时,可离连拍三下她的胳膊,无比激动地说:“朔光,朔光,你快看!”
朔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孟挽之隔壁的隔壁雅间内,坐着一俊朗男子,他生得剑眉星目,穿得华贵光鲜,身后还站着个捧剑的劲装护卫。想来,他当是人间的一个贵族。
朔光点点头,赞赏道:“眼光还不错!”
“那当然!”可离说,“我堂堂可离大人,看上的岂能是凡夫?这样的男子——”
“啪!”可离正说着,台上惊堂木“忽”地一响,观众席窸窸窣窣的碎语停了,场中安静下来——好书要开场了。
可离立即噤声,与朔光将注意力转至孟挽之处。
“说那日日照当空,祥云呈瑞,正是男婚女嫁的好时候,城东头有一王府,曰宁王府,正张着灯结着彩,好不喜庆,城西头有一侍郎府,乃皇上亲封的孟侍郎,正敲着锣打着鼓,好不热闹。都说郎才配女貌,才子配佳人,您猜怎么着,这宁王与孟侍郎家的千金,可是皇上指的婚呢!”
“吁——”一言落,满场和,对皇室逸闻,百姓总津津乐道。
孟挽之没什么情绪,她撩开面纱,饮下一口茶。这时,走廊处行来一男子,那男子一苏锦长袍,腰别一块翠绿古玉,正是方才可离指给朔光看的贵族。
“你看,你看,他要干嘛?”可离着急地扒拉朔光胳膊。
朔光掀开她手,说:“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转而看向男子,男子行至孟挽之面前,说:“茶楼已客满,不知姑娘是否介意,我与姑娘同席?”
孟挽之四下望了一望,约莫未见有空桌,遂点头:“无妨!”
男人落座在她对面。孟挽之却未多看他一眼,仍旧将目光转向台上。倒是那男子,一直望着孟挽之未曾转离。
“啧啧啧……”可离很嫌弃,“好好的座位不坐,偏要来勾搭姑娘,呸,登徒子,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
朔光倒见怪不怪:“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子皆色胚!这不是你编的顺口溜么?犯得着这么激动么?”
可离哼哼两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好歹他给藏一藏啊,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注意点影响。”
朔光原想要说点啥的,但这时底下惊堂木又响了,方才说书先生歇了一刻,饮了口水,现在是要继续开讲了,朔光于是将揶揄的话咽下。
“吉日吉时,良辰美景,大红花轿自侍郎府出,入宁王家门,新人行大礼,拜高堂,高朋满座,皆道一句良缘,可贺可贺!至夜半,亲朋散去,宁王被送进新房,只见孟家女儿端坐喜床,一双玉手交叠腿上,肤色何其白皙,身姿何其曼妙,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妙人儿……”说到这儿,说书先生故意顿了一顿。
如此桃色场景,底下听众已迫不及待,起哄道:“快说快说,接下来怎么着了?”
“接下来——自然是掀盖头,饮合卺,入洞房了!”说书先生的话转了几个弯,转得底下众人想入非非,“宁王醉意朦胧,跌撞至小姐身侧,‘夫人,为夫来了’宁王说道,盖头随声起,随声落,一张姣好容颜霎时落入宁王眼帘,然,宁王一见,竟瞬间酒醒,连连退出数步,诸位可知,这是为何?”
“莫不是,孟家小姐毁了容?”一粗犷男子说。
“我猜,是小姐变作了精怪,王爷被吓到了!”一挽发妇人道。
“或者,身着嫁衣之人,并非是孟家小姐?”又一书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