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微动,反应过来这样盯着姜莺看实属不妥。遂叫姜莺回小隔间,自己来到浴桶旁叫人收拾。
姜莺换好衣裳,出来时特意抹了点橘子味的面脂。房间已经被人收拾干净,王舒珩侧躺在床上翻阅一本书籍,见了她微微抬眼,递过来一盒药膏。
是抹嘴唇的,夫君还记得她的嘴唇破了。想到这里姜莺忍不住凑近,撅起两片嘴唇,说:“夫君帮我擦。”
“姜莺!”
她又撒娇!
王舒珩暗骂了声,随即想到她的唇破皮自己是罪魁祸首,又多出几分难得的耐心。放下书抬起她的下巴,当真开始给她上药。
上完药还没完,姜莺脸颊在王舒珩掌心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夫君真好,她才没有撒娇。
明日就要动身,王舒珩又约了众人议事。不过晚间他收到一封密报,是从炎陵岛那边送来的。
说是一伙名为“黑胡子”的海盗团伙昨夜突袭,洗劫了不少岛上的船只。在来白沙镇前,王舒珩就听过黑胡子的事。据说此人神出鬼没,控制临安至岭南沿海一带长达二十余年,官府数次出兵但连人的影子都没发现。他到过的地方会刻下一抹黑色胡须以示主权,久而久之被人称作“黑胡子”海盗。
临安尤其沿海一带禁卫极差,岛屿遭受海盗袭击是常有的事,不然王舒珩也不会动在白沙镇筑营的心思。不过他才至白沙镇不久,“黑胡子”的突袭就紧随而至,也不知是不是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
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地盘上,王舒珩岂能任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应战的准备,白沙镇里长苦海盗久矣,手底下不缺能用的士兵,只待良将。当夜白沙镇里长就被召至驿馆,商议炎陵岛剿海盗一事。
等至深夜,姜莺都没见到人。她靠在窗前眼巴巴望着,院中忽然响起一阵骚乱。
不知是谁喊了声,“来人啊!杀人了”是女子的声音,伴随着惊恐的尖叫。
很快,众人闻声而至,院中乌泱泱地围过去一些人。原来是张从事与婢女在房中苟合,被周棠发现气不过失手杀人。死的是张从事,呼救的人正是婢女。都是熟识的人,院中发生这样的事,难免叫人唏嘘。不多时府衙便来人,将周棠,婢女和张从事的尸体一并带走,留下一地血迹。
阿玉看完热闹回来同姜莺说:“真看不出周棠是敢动手的人,你是没瞧见她手握簪子把张从事身上扎出十来个窟窿的样子,那血流的满地都是,我只看了一眼都怕的很。”
据说周棠早就疑心婢女与张从事有染,那日说首饰丢失不过是想寻个由头搜身。她一搜还真搜出些东西,都是张从事平日偷偷摸摸送婢女的。她今日借口外出,实则躲在柜中等人上勾。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姜莺也难以评判谁是谁非。张从事的尸体被抬出院时她不小心瞥见一眼,一晚上脑海中都是血淋淋的样子。姜莺胆小害怕,愈发不敢睡了。
白沙镇近海,又恰逢盛夏,遭受暴雨侵袭是常有的事。这夜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压下是暴雨的前奏。果然不久,天上一道霹雳巨响,瓢泼大雨紧随而至,天暗的好像泼墨一般。
房间烛火将灭不灭,闪烁着虚虚的影子。姜莺坐在桌前,她等的眼皮沉重,还是不敢一个人回小隔间睡觉。不知等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王舒珩回来了。
他冒雨而归,袖口衣摆皆有大小不一的水印。原本与里长商议完剿海盗一事他就打算回了,不想又听闻张从事身亡一事,不得不深夜跑一趟来回打点。
此时已是三更天,残灯将灭,看见姜莺仍在等他不免一惊。王舒珩收了伞,又用布巾擦干身上雨水,道:“回屋去睡。”
仿佛没听见一样,姜莺紧紧跟在他身侧,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袖。那可怜的模样,活像一只求人带回家的流浪小猫。
王舒珩无奈一笑,站定与她对峙。他又说了一遍,仍是耐心的语气:“姜莺,回屋去睡。”
看他神色坚定,当真没有收留自己的打算,姜莺轻声说了句小气,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小隔间。熄灯后房间陷入昏暗,窗外雷声轰鸣,大雨滂沱,姜莺整个人缩在床上,连头也埋进被子。
张从事被抬走时盖着白布,她并没有看到具体的死状,但看到双手染血一脸淡定的周棠。许是阿玉的描述太过形象生动,只要一闭眼都是张从事浑身数十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的惨状。上次见周棠训人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那股感觉是真的。
她默了默,心脏怦怦直跳。保持一个姿势许久还是睡不着,姜莺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无声无息地走出小隔间。
她站在隔间门口一动不动,明明都打算好的。不管夫君同不同意,今夜她一定要抱着被子爬上那张拔步床。可是现在听着王舒珩浅浅的呼吸,姜莺忽然又有些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去醒着到天明时,忽然听见一声轻笑。
黑暗中,王舒珩从床榻上坐起,他笑问:“姜莺,真的那么害怕吗?”
“怕。”姜莺仍是站在门口,轻声道:“院里死人了,我看见好多血,夫君怕不怕?”
最终,王舒珩似是妥协一般,他招手让姜莺过来,身子让出一条通道示意姜莺睡到里侧。
这回姜莺片刻都等不了,她卷着被子飞快爬到床上盖好被子躺下,说:“谢谢夫君。”
“姜莺,但愿你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