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方孝承十分忐忑,不知如何交待,可此刻他听完成瑾所言,竟忽然悟了:他确实对成瑾有愧,却不必有惧。爱才生忧生怖,他钟爱之人从来不是成瑾,他便无需如此。先前是他不知怎的想岔了。
那么,不妨直言。
方孝承陪着成瑾进了屋子,趁他停嘴,沉声道:“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说啊。”成瑾爽快道。
方孝承欲言又止,先屏退春桃等人,然后才说:“前几日,我受邀去敬顺伯府,遇见吏部侍郎家小姐落水,情急之下救了她。为保她的名声,我决定娶她。”
成瑾怔了怔:“你说什么?”
方孝承又说了一遍。
成瑾皱起眉头:“你再说一遍!”
方孝承无声叹息:“阿瑾,不要胡闹。”
“我胡闹??”成瑾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议地看他,“现在是我胡闹?方孝承,你是不是也当我傻?!”
“我没有此意。”方孝承否认。
成瑾并不问他是真是假是否在说笑,因为此人不是会拿这种事说笑的性情。成瑾只是高声质问:“是谁和我说他绝不娶妻?鬼吗?狗吗?!若不是你和我信誓旦旦说绝不娶妻,猪才愿意被你哄做那事!你拿我当什么?!”
方孝承无奈道:“这门亲事亦非我所愿,只是你也知道,发生了那事,若我不娶,陈小姐再不能自处。”他停了一下,道,“若你愿意,我会向陈侍郎与小姐说明。婚事不过权宜之计,我不碰她便是。”
话未说完,方孝承已经察觉成瑾的动作。以他身手,一定能躲过去,可他犹豫一下,不动不挪地受了成瑾迎面泼来的一碗热茶,只望这人发泄过后能够冷静。
可惜愿望落空。成瑾不仅没冷静下来,反倒越发激动,脸色涨红,浑身发抖,骂道:“我愿意你八辈祖宗!”
方孝承听他出言不逊,微微皱眉:“你——”
成瑾没理他,继续骂:“你这王八!我是什么,她是什么,你拿我和她当什么?一个床上肏着,一个府里摆着,想得忒美了吧?!小爷我今儿算开了眼界,竟听到这等没脸的话,你可快别说了,真叫我恶心!”
方孝承越发不悦,沉着脸教训:“我常和你说,身为世子,你当谨言,不要说这些市井粗话,成何体统。”
成瑾被他气得差点厥过去,反倒笑了起来,笑出了泪花:“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你一个王八竟然说我不成体统?是我哄骗人做了兔儿爷,还是我要娶个姑娘回去叫她守活寡?”
方孝承见他模样可怜,心顿时软了,缓声道:“是我一时愤言,抱歉。可你着实是说了些激人的话……阿瑾,我们先不闹,你且想一想陈小姐的难处。若能有别法,我是绝不会娶她的。但敬顺伯家三公子与高其能等人都目睹了那幕,陈小姐着实是再难做人。”
成瑾刚将自己嚷得脑门嗡嗡,乱糟糟理不清,听方孝承这么说,觉得好像不是全无道理……可、可是……但、但是……然、然而……
方孝承见成瑾神色怔怔不再发火,知他听进去了,暗自松了口气,试探着将人揽入怀中,正要说些软话,成瑾回过神、挣开他,后退一步,用发红含泪的杏眼看他,似怒似嗔,似疑似怅,万千心绪全生动地画在其中,却又是古今丹青圣手无一能画出其三分动人的倾国颜色。
方孝承心弦猛地一动,目露惊艳,柔声唤他:“阿瑾。”
成瑾却忽然想起,方孝承平日几乎只在那时候这么温柔缱绻地叫自个儿。
方孝承只见成瑾一副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样儿,本能地疼爱起来,情不自禁地又去抱他。
成瑾又挣扎,可这回方孝承使了劲,不让他逃,还低头轻吻他的眼睛,将泪珠终于吻出来,立刻舔去了,很是咸涩,带着淡淡的苦味,但方孝承莫名吃上了瘾,吃得情热起来。
成瑾站着没动,他呆呆地、恍然地望着对面摆放的红缨枪头,忽然想象起来。
若他假意顺从,先让方孝承放开自己,然后冲过去抓起枪头,朝胸膛狠狠扎进去……会死的吧。
他几乎就真这么做了。
可他终究没有,他在迷迷糊糊中总记得自个儿还有什么事没做……
他很认真地、很努力地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江怀找到了他母亲的下落,江怀说可以带他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