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知道他有多能忍。
他越痛,越能面无表情。
“小星星?”
楚煜叫了他一声。
燕疏星眼睑抖动,恍惚着睁眼,看向他。
楚煜心痛地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只有麻木。
看到他的一瞬间,闪动一下。
这时雁遥归拔下最后一根针,燕疏星浑身没了支撑,长而细密的眼睫毛快速抖动几下,眼皮子一沉,彻底睡了过去。
楚煜守在旁边,把被子提到他下巴处掖好,又拨开他脸上的乱发,等雁遥归将针具都收好了,才开口:“怎么回事?”
“哼……”雁遥归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我一来就看到他在发疯,把你这院子都要拆了!我一诊脉,好家伙,那是好一个急火攻心啊。”
雁遥归气得牙根痒痒,“再晚点,怕是他的心火,能把他自己给烧死!我头一回见这么不要命的病人!”
雁遥归说着,突然转向楚煜,认真道:“说真的,你大哥来干什么,是不是也说这小疯子留不得?”
楚煜抿唇不语。
又扫一圈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屋子,窗户那漏出个洞去,书案和后方书架上的东西也都歪歪斜斜散乱着,床边屏风从中间断裂开来,后面他和燕疏星的衣服散落一地,乱糟糟的,活脱脱像是遭了贼。
燕疏星可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将春宁叫来细细问了一通,春宁也是一问三不知。
只说燕疏星在自己离开后去了院中打坐,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回了房。
楚煜猛然想到,莫不是……和他有关?
上次也是,燕疏星找不到他,满院子地寻,将自己病情搞得更重。
楚煜看着燕疏星乖巧的睡脸,柔软的,小小的一团。
楚煜心中不由得酸软,仿佛又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前世,他五岁时,一个自称是他生母的女人来福利院接他走,说是找到他爸爸了。
女人对他很是好了一段时间,好到他恍惚以为自己真有了妈妈,直到将他带到他亲生父亲面前。
男人并未想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定期给钱在外面养着。
女人也就知道,孩子没用,给不了她名分。
拿了钱又走了。
楚煜知道,一直没有,不算什么。
得而复失,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他盯着燕疏星只是发呆,雁遥归在一旁忍不住道:“这孩子疯疯癫癫的,现在是拆家,下一步是什么?你好好管管!”
“这不算什么,都可以修。”又帮燕疏星掖了掖被角,楚煜,“人没事就好。”
“……”
雁遥归真不知道他这溺爱是从哪来的。
“遥归,他的身体经这一遭,是不是更严重了?”楚煜担忧道。
“那当然。”雁遥归没好气,“差点就再死一回。”
说罢他却突然皱起眉,“不过说来奇怪,我方才替他诊脉,虽是急躁的脉象,但相比以往,却多添一份强劲。他这么折腾,影响也比我预料中小上许多。”
楚煜听了也皱眉,“是我们用的什么蕴养灵脉的宝贝生效了?”
雁遥归摇摇头,“不像。”
“他根脉破损是极难修复的,那些大补之物也只能在完好的基础上锦上添花,难以使灵脉愈合。而他脉象中那股雄浑之力,倒像是……有人专门,护住了他的心脉。”
雁遥归思索着说出他的猜测,楚煜也愣了。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人。”雁遥归又自顾自摇头,“是某种灵药也说不定。但这终究是一时的庇护,并非长久之计。
“真要修复他损伤的灵脉,还得另寻办法。”
因为燕疏星的事心中沉沉,楚煜一直在翻阅古籍。
没什么收获,直点灯熬油到了半夜,伏案睡着了。
房中烛火摇曳,不知什么时候,被夜风吹熄了。
意识浮沉间,楚煜恍惚又看到一片黑影,漂浮在空中,好像离他很远,又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他,耳边声声泣诉,饱含哀怨憎厌。
黑影越来越多,一缕一缕地,逐渐汇聚成海一般向他涌来,似要将他淹没——
楚煜猛然惊醒,胸腔一阵窒息感,大口大口呼吸着,骇出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