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观视下，只见五道云牙如五色流星般飒然落下。青牙滑入肝脏，点亮了一点生机葱翠的新绿。朱丹坠入心脏，点燃了一团艳而不烈的心火。戊己渗入脾脏，铺开了一片灿烂而不失沉浑的明黄。明石切入肺脏，打开了一方闪闪夺目的亮银。玄滋滴如肾脏，于是一泓无底的墨色深潭荡起了微波。

青红黄白黑，五点光在黛玉的体内亮起，似火焰，又似旋转的风旋，引得那五方云牙绵绵不绝的注入她的身体。

“哈哈哈！一丝没乱，不愧是吾的契主大人，头一回就成了！”孤竹君在心底抚掌大笑，笑了没几下就卡住了。他下意识的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还好，没笑出声。他也没撤手，而是索性一巴掌封住了自个儿的嘴巴，哼哼哈哈的在心底继续笑了个够。

这夜，黛玉引五方云牙入体，生五脏之气，直到丑时方才徐徐收式。她头回修炼，还是无人指点下的自行修炼，心神耗费得厉害，才拥着锦被歇下，便沉沉的入了黑甜乡。

孤竹君收敛法力，不再窥视帐内情形，只侧趴在被子里，竖着一只耳朵，听了整整一个后半夜的她的呼吸声。

气息比先前充盈了三分，很好。

伺候黛玉的三名贴身丫鬟里，清晨起得最早的总是紫鹃。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雪雁觉重，总要在被窝里赖上许久才肯出来，故而紫鹃头一个选择推醒的就是她：“时辰到了，还不快起来，你怎么就跟猫儿一样懒呢？”雪雁整个人都小耗子似的埋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点着头：“好姐姐，我这就起来。”说罢拱在被子里摸索着穿起了衣服。紫鹃好笑的看了她两眼，转而去推孤竹君：“青雀，快起来，别睡了。”

还没待被她的手碰到，孤竹君已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笑嘻嘻的说：“紫鹃姐姐，早上好啊！”

紫鹃被他突如其来的喜气洋洋搞糊涂了，迟疑了一下，也回了一声：“早上好？”顿了顿，觑着他光亮如剥壳鸡蛋的小脸蛋儿，笑了起来，“看来你昨晚睡得可香甜，今儿的气色真是好呢。”

那是当然，契主大人成功纳云牙入体，封印又松开了一线，吾现在可用的法力又多了一点点，能不气色明亮吗？孤竹君摸了摸自己的脸，下颌一扬：“紫鹃姐姐今儿的气色也很不错。”

紫鹃以为他只是在反过来回应自己的夸赞，不以为意的摇头。孤竹君索性拿起一面小菱花镜举到她的面前，借着清晨的微光，小小的镜面映出了她的脸。紫鹃睁圆了眼。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青春的年纪，哪里会有气色不好的时候？可镜中映出的她自己确是前所未有的好气色，皮肤莹润洁白，眉毛和眼瞳乌黑，嘴唇鲜红，鲜妍得像是挂了露水的花。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紫鹃困惑的道：“许是因为昨晚睡得好？我从前还没睡过像昨儿晚上那样清爽的一觉呢。”接着精神微震，“都快些收拾妥当，该叫姑娘起身了。”

昨夜契主大人引五方生发之气入一室之内，别说是伺候黛玉的这些人，怕是连着所有住在贾母院子里的人都沾了光。肉体凡胎吸纳不了云牙灵气，可皮囊总归被滋润了足足一个时辰，气色不好才不合情理。孤竹君心下暗笑，面上纹丝不露，自去梳洗去了。等他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再洗罢了脸，那厢紫鹃也凑到了牙床外，轻轻唤道：“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唤罢，紫鹃和往日一般，探手欲掀开罗帐，谁知在她之前，黛玉已自内将罗帐掀开。室内已掌了灯，晕黄的灯火里，那手指皎白得近乎发光，五片淡粉色的指甲像五瓣剔透的水晶。月白的纱罗流在她纤妙的手指间，像一片淡薄沉浮的烟。她的脸随即露出，依旧是眉目清灵，俨然如画，可素昔略显苍白孱弱的肌肤却泛起了清滟的光泽。不论那脸庞如何娇美，五官如何玲珑，单只那肌肤，便像极了一样清凉生光的异宝。

紫鹃怔在了原地，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今儿瞧着和往常大不一样呢。”

“是哪里不一样？”黛玉在床沿上坐直了身，正趿上鞋子，闻言身体一僵。

紫鹃却也不好说。自家姑娘的模样是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都挑不出错儿的，独有肌骨羸弱，气息微弱，一看便知道生来不足。日常里看着她稍微劳神便露出不支之态，紫鹃心底也是发急，只是口中不说。谁想就这一夜的功夫，自家姑娘便似洗去了所有病气，明明仍是与往日一般的眉目形容，与往日一般的娇柔婉转，可就是生生多出了几分落花飞雪般的清灵之态……她想了想，摇头一笑：“也没什么不同，我端水来给姑娘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