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夹杂着秋雨,给欢喜村增添了几分凉意,村里的树木深红嵌着浅黄,坠叶飘香。更有金黄的桂花零落,乘着凉风送去芳香一片。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陶凤娘在这三个月一哭二闹三上吊数百次,装惨卖可怜更是多得数不清。现在连陶黄氏都不吃她这一套了,所以陶九金日常怼陶凤娘,她奶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太难看就好。 而那下流好色表哥,就算去了学堂,依旧不改德行,时不时调戏小姑娘,甚至还向同窗长得清秀的男子出手。因而时常有人过来告状,陶黄氏烦不可耐,从最初的好好劝说,到现在一有人告状立马把这外孙交给陶九金处理。当然,只要陈闵放学回了陶家,陶黄氏便将他盯得死死的,生怕他对自己的乖孙下手。 陶九金表示除了陈小雅不好对付,其余两人简单地很。 对于陶凤娘,她一嘴贱就拿她那宝贝儿子出气就好。揍陈闵一顿,狠一点但是不残的那种,陶凤娘能干嚎半天。至于为什么不找陈小雅,那家伙怎么打?恐怕越打她越兴奋吧。而且陶九金表示她原则是不会坏的,说了不打女人就是不打女人。 至于陈闵,只要他对陶什或者杜茵茵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神情,不用陶九金动手,她奶奶立马一棒子挥过来,打得陈闵嗷嗷大叫,眼泪鼻涕四溅,陶黄氏美名其曰棍棒底下出德人。 今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是凉凉的,天空依旧阴沉一片。 陶什正在院中教郑乐习武。 现在陶什长得可快了,已经高出他姐姐一个头,眉眼间也更为成熟,长如松竹,金相玉质,耍起剑来更是姿态翩翩,气势凌云。那五官愈发地分明了,配上那身镶嵌云纹的白衫。 陶九金不禁觉得,吾家有弟初长成,白菜只得姐来啃。 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赏桂采桂食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这食桂。 陶九金端来桂花豆沙米糕,喊陶什和郑乐过来尝尝。 这米糕内嵌红豆沙,里面还混合了糯米粉,蒸熟后又香又软,与桂花的芳香混合,闻着便食欲大开。 不过因为陶什之前有喝了刺玫姜茶过敏的情况出现,陶九金还是有些担心弟弟吃了这个含花的食物,会不会又过敏。所以特地给弟弟做了一款没有桂花的,还在里面塞满了红豆沙。虽然没了桂花,陶什还是很满意。 给弟弟送了糕点后,陶九金翘起二郎腿,在一旁继续赶着《纯情姐姐俏弟弟》的画稿。 她在里头画了弟弟小时候的模样,胖胖的,圆圆的,白嫩白嫩的。不知为什么,画着画着,里头的弟弟越看越像她以前见过的十殿下。陶九金心想应该是自己听闻殿下走了,伤心导致不自觉画成了这样。 不过为何这十殿下和她弟弟有些相像呢,陶九金正打算仔细想下去,牛少壮突然冲进她家院子,顾不上喘气:“金子,我刚刚在村头遇见一人,说是你姑妈的丈夫。” 陶凤娘正巧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脸刷得就白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使劲揉了揉手帕,重重地跺脚,寻思少顷一咬牙,立马关起门来。 陶九金有些纳闷:“听说我这姑妈是寡妇,哪来的丈夫?”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一步来吱会一声,过会他应该就到了。” 没多久门口便来了一个长相平庸,面色憔悴目光却阴晦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身破烂长衫,身上隐隐有发霉之味,他在门口四下打量一番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儿可是陶家?” 陶九金应了,问:“你是?” 陈守才端正行礼,道:“我是陶凤娘的丈夫,我来寻她。” 陈守才生得倒是一副书生模样,只是现在配上他这破破烂烂的穿着,难免让人想起穷酸书生这四个字。 “她说自己是寡妇,你有没有认错人?” “什么?!她当真说了这样的话?”陈守才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一个不稳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他不由地苦笑一声,叹道:“凤娘凤娘,你好狠的心,见我病倒,陈家破产,你就如此对我。” 陈守才连声哀叹,目光几欲渗血,他勉强站起身来,理了理褶皱的衣衫。再次鞠躬道:“可否让我见一见她,我想当面问清楚。” 陶九金指了指陶凤娘在的屋子,道:“她就在那。” 说着她先一步过去敲门,但是并无人应答。 陈守才在一旁巴巴望了好一会,眸色越来越沉。 陶九金敲了好一会,思忖片刻选择抬脚踹去。 门咣当一声打开,屋外的光线打进来,更显得里头杂乱。 陶九金走进去,随意翻了翻柜子,柜子里陶凤娘的衣物已经没了,她又扫了一眼艳红的梳妆台,台上属于她的首饰妆品也空空如也。 “看样子我这姑妈跑路了。”陶九金咂咂嘴,摊了摊双手。 陈守才轻叹一声,脸上神色也差了几分。 “九金表哥,你看,这是我画的,怎么样?”这时,陈小雅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副画卷。 陈小雅跑出来的时候,自然是看到陈守才站在一边。 陈守才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上前喊道:“小雅。” 陈小雅理都没理他,兴冲冲地拿着画卷想要呈现给陶九金看。 陶九金快速地扫了眼画卷,连上面画的是什么都没看清,便递还给陈小雅,转而指着陈守才问:“这人是不是你爹?” 陈小雅咧嘴笑,答得干脆:“是呀。” “你娘不是说你爹死了吗?” 陈小雅将画卷卷起,随意道:“按道理他应该会病死的,或许命大,活下来了呗。” “你……你,小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陈守才涨红了脸,被这话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九金表哥,我们还是别理他了,这画你收着。”陈小雅将卷好的画抢塞到陶九金手上,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陶九金把画推回去,问:“你哪来的画具做画的?” “就是你屋子里的呀。”陈小雅指了指陶什和陶九金住的屋子,若无其事地道。 陶九金突然意识到,刚刚陈小雅不正是从她屋子里出来的吗?她脸色刷得变了,连忙抬脚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陶什早就注意到陈小雅是从自己的屋子出来的,所以他已经先一步回去查看。 陶九金进屋的时候,正见到陶什满脸阴沉,抱臂而立。 郑乐在一旁小心地握着竹剑,小手揉捏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其余地方倒是没什么,主要糟心的是书案,一片狼藉。陶九金有些肉疼地看着她新买的几只画笔伤亡惨重,这些笔要么被腰斩了,要么前头的毛所剩无几,成了秃笔。至于那染料,更是散得案上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染料蓝一块,黄一块,红一块,争相斗艳,陶什放书案上的画卷同样被污染得一塌糊涂,堪比洗碗布。 “陈小雅,你怎么能随意进出别人的屋子,还乱动别人的东西?”陶九金提气吼道。 陈小雅有些委屈地低下头,眼中含泪,戳戳小指道:“这是九金表哥的屋子,怎么能算别人的呢?” 陶九金气结,扶了扶额,熊孩子真心伤不起。 “九金表哥,这画我画的特别认真,你就收下吧。” 陶九金明显不想理她,转过身不去看她。 “九金表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就动了书案嘛,你至于这么不高兴吗?” 一旁的牛少壮终于忍受不了,便道:“废话,谁会高兴一个外人碰自己的东西。” “你闭嘴。我对九金表哥而言,怎么会是外人!”陈小雅一手拿着画卷,一手指着牛少壮破口大骂,“你个死胖子,少给我挑破离间。” 陶九金头疼地揉揉额角,真想把这个奇葩表妹扔出去。 陈守才连忙过来鞠躬赔罪,还想将陈小雅强行压着弯腰:“小雅,你还不快道歉。” 陈小雅往一旁闪了闪,避开陈守才的触碰,小心翼翼地问陶九金:“九金表哥,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想娶我了的吧?” 牛少壮继续道:“你放心,就是没有这件事我老友都不会娶你这种女人。” 陈小雅面露厉色,狠狠地瞪了牛少壮一眼,而后她诚惶诚恐地对陶九金道:“九金表哥,你别气,我这就把惹你生气的手指敲碎。” 说着,陈小雅立马拿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地向自己的小拇指砸去。砚台中黑色的墨汁随即溅了她一身,将她那身粉嫩的衣衫都染黑了不少,腰上的银铃铛也沾染了墨汁。 陈小雅先用衣衫把银铃铛擦干净,而后举着已经坏掉的小拇指来到陶九金面前,嘻嘻笑道:“九金表哥,我自己砸自己的手指可能还不够让你解气。要不,还是你来砸吧。” 陈小雅用完好的那只手拿起砚台,眉间带笑,递到陶九金面前。 陶九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