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漾,还警察呢,你对不对得起躺在医院里那老师傅。”
大狗熊杨队疼得一缩,翘起小拇指揉一揉撞麻了的颧骨,再不敢多吱声。
叶芯泉安静的驶出去一段路,才问后座。
“小侯,老师傅清醒之后怎么说?”
相貌显小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警察扶住座椅靠背,推了推平光镜,回答道:
“也说是不做鉴定。”
叶芯泉终于把脸沉下来,接着问:
“那他家属是什么态度?”
“那肯定是坚决不同意鉴定嘛。”
小侯警官眼镜一耷,满脸沮丧的说:
“就一直在那跟我绕,说他父亲伤得不重他们要求双方调解处理。”
“从早上到这会儿都他妈抢救几回了还他妈不重呢?”叶芯泉眉目一凛,震惊到爆粗口。
后座小侯却还摇头晃脑的摆摆手,还往前一凑。
“嗐,你想啊拳哥,老大爷都70多了还被儿子儿媳撵出来当保安看场子收停车费,倒贴家里的开销,不是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估计啊,怪我去的太晚,老人家都被他儿子儿媳忽悠瘸了,才会不同意做伤情鉴定。”
叶芯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边开车边瞅了瞅旁边还在嘤嘤嘤的大狗熊,忍不住唠叨他:
“杨漾,车里有纸,再拿花手绢擦鼻涕就给我滚下车。”
“嘤?!”
大狗熊捂着脸往旁边躲,大巴掌赶紧把手绢铺膝盖上对折又对折。
“那小子的笔录里怎么说?他家什么背景?和麦恒有什么关系?”
“嘤嘤?”
花府路派出所治安队副队长杨漾,马上正襟危坐。
汇报工作他倒是简明扼要揉着鼻尖想了一会儿才说:
“把老头推进下水道这事他认,钱他可以多赔。
但他咬死了他不是故意的,也说虽然和麦恒认识,但跟麦恒没有关系。
至于他的家境,和咱想得差不多,他父母电话都打了多少遍了直到现在也一个没出现,我打听过两家其实住的都不远,八成是不想管他,询问时一直是他老师陪在旁边。”
“那么屁大点小孩就敢故意杀人了他父母也不出现?”小侯警官惊叫到。
“反正他们就只会说赔钱,一定能给受害方补偿到满意。”
“呵呵。”
小侯警官冷笑一声,
“我有点明白那小屁孩才16岁就混社会认大哥是因为什么了……”
叶芯泉同样沉痛的拧着眉毛,忍不住撇了撇嘴。
犯罪主体低龄化是当前一个越来越突出的社会问题,其中家庭环境的不良影响和不当引导、父母关爱教育的缺失是占比相当大的主因。
今天中午被抓进所里这小子也是,年纪轻轻就劣迹斑斑。
一查记录,在多地都有他盗窃、聚赌和斗殴的前科,因为年龄太小屡抓屡犯,还家里有钱要多少给多少,越混越油条。
“你到底认真问没有?”
叶芯泉肃着脸问:
“有没有向他讲明不配合的严重后果?”
“那不屁话嘛我肯定说了呀。”
杨漾警官是大脸宽额蒜头鼻的粗壮长相,翻了个很虎的白眼,很不高兴他们队长不信任他。
“我不止笔录里告知他我还吓唬他,也吓唬他家长。说这小混蛋要在跟着麦恒干坏事,早晚进监狱,结果他爹妈直接把我电话挂了。要我看,还是得小侯那边想想辙,起码得让老师傅去验伤。”
“我能想什么办法呀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小侯警官也叫苦不迭,脸冲叶芯泉这边。
“他们家属就跟做买卖似的,一直在给我计算老人家住院误工后的各种损失,根本不关心他的伤势,依我看,八成有麦恒那伙人出面拿捏过他们,让他们息事宁人。”
“……”
警车内一时沉默。
叶芯泉冷着脸不说话,杨队绞着手帕看着她,过会儿才小心翼翼的。
“要不……还是治安处罚?召集双方调解?”
叶芯泉突然又猛拽一把方向盘,把毫无准备的杨漾砸到车框上。
但他都只敢在心里卧槽,不敢大骂出口。
“老人家在脏水里面泡了整整4个多小时,幸亏有路人听见他微弱的呼救声,要不然非得人命!
咱们处置麦恒那晚,要不是老师傅敢站出来,坚决不让喝了酒的麦恒把跑车开出会所,那非得惹出天大的祸。”
“就是!麦恒这畜生简直是在恩将仇报!”小侯在后面砸拳。
“那小兔崽子也是!好歹不分罪大恶极!无法无天!拳哥我问他笔录时他那流氓样子你是没看见,小小年纪纹身穿环染蓝毛,大脑袋一晃死活不认账,满脸的不在乎!”杨漾顾不得脑瓜撞肿了,也在旁边砸拳。
可过会儿他又转了转眼珠,压着嗓子轻声道:
“可是……拳哥,老人家这会儿不是已经没事了么,如果他本人坚持不验伤,咱这案子就不好定性啊……再说,咱们也得尊重他的意见。”
“……”
“还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件事就是麦恒主使的,他就是记恨保安老师傅害他没跑成,害他被你拘了15天,这我觉得吧,既然咱们手里有那小白脸送来的举证材料……咱不妨先把主要调查精力放到这一边。”
“这是两码事。”
叶芯泉马上说,又向后座的小侯警官道:
“明天你还得抽空去趟医院。
一是等老人家身体状况再好转一点,笔录里记一下建议他验伤这事,最好是能说动他。
二是向医院要一份他的入院诊疗记录,再问问鉴证科,如果他不主动验伤,能不能根据他的入院记录出伤情。”
“你非得把那小孩办进牢里啊?”
“能不能诉那是检察院的事,但该立刑的案件我就不可能降格。”
叶芯泉开着车还不忘凶狠的横狗熊一眼,冷了一会儿忽然道:
“老杨,半个月后会展中心有个拍卖会,这件事你听说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