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外墙严重掉漆屋内装修老旧的小屋子，和邻居相隔的走廊尽头堆满了整整齐齐被洗干净的瓶子。

程暮和胖婶子才说几句话，忙着搓肉圆的胖婶立马关火洗手，将从银行提出来的八万块现金交给程暮。

“你是没看见，程老头当时就站在路中心不走，幸亏一个少年把他拉过来，不然就真的要被撞到了！就这样，程老头手肘还是有点受伤。”

“那开豪车的司机赔偿道歉的态度倒是挺好，加上人家律师很快就到，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拿什么去和人家争辩，也只能拿钱走人！毕竟咱们也没真受到大伤害，最大的苦主是那几个直接和豪车撞起来的车主们。”

胖婶子眼带歉意。

“我明白。”

他太明白那些仗着觉醒血脉和身份的所谓豪门有多嚣张，上辈子顾锦绣撞死人后，可没这出赔偿的戏码。

穿着宽松外套的程暮眼眸微沉，他看似表情平淡，眸底却闪过一抹幽深，接过装满现金信封的手也微微颤抖，只是转瞬间这些异样就全然消失。

程暮和胖婶子又说几句话后，才转身推开自家的门。

屋内面积有限，三十几个平方勉强被隔成两室一厅一卫。

难以转身的客厅墙壁上贴满了程暮上职高以前的奖状，每一张都被人用手细细捋过，程暮的卧室已经少有人睡，但程暮不用进去就知道自己的被褥依旧整洁干净。

他用渴求遗憾留恋的目光看着屋内，仿佛在看一段旧时光里的宝贵记忆。

卫生间不断传来水流的声音，程暮在门口喊了一声，穿着朴素的程老头带着老花镜手持刷子和塑料瓶颤颤巍巍地探出头。

程暮见他无事，眼眶瞬间红了。

程老头看见程暮先是眼神迷茫，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门口的人是谁，脸上立马欢欢喜喜地冲着程暮跑去。

“小暮，你放学回来了？爷爷今天又捡了好多瓶子，等洗干净了就能给你买资料书！”

说着，程老爷子自己又委屈起来：“今天有个人不学好的小孩，他欺负爷爷，把爷爷拽到地上了，你看，这里就是他打的！”

程老头指着自己被地面擦伤已经上完药的伤口，正告着状，突又皱眉：“不对，不是那小孩打的！”

程老头的话前后矛盾起来，他脸上的表情逐渐迷茫，程老头后退两步，仔细地看着程暮的长相。

“你是谁呀？你不是我孙子！我孙子还在上学呢。他没你这么大这么高！”

程暮下意识勾起嘴角，如深海般幽深复杂的眼神突然溢满了温柔，他语气和缓，十分耐心地看着程老头。

“爷爷，我是小暮啊，程暮。我刚放学就立马回来了，爷爷咱们今天吃什么呀？”

程老头突然欢喜起来：“小暮放学了啊，爷爷今天给你做鸡蛋豆腐汤，你等一会儿，爷爷现在就做！”

他蹒跚着走向厨房，程暮耐心地跟在身后，他看着程老头从双喜瓷碗里拿出珍藏的鸡蛋，脸上表情欣喜又温柔。

门口传来声响，气质鲜活的胖婶子端着刚油炸好的肉圆推门而入，她风风火火熟门熟路地从程暮家厨房拿出碗来，热情地吆喝程老头和程暮。

“老爷子来，今天你受大罪了，炸点肉圆给你补补。”她听到卫生间水流的声音，探出头后皱了下眉毛。

“你这老头，小暮都上班了还糊里糊涂的，迟早要把你捡的塑料品丢掉，又不值几个钱！小暮，你爷爷卫生间的自来水是不是没关？”

程暮去把水给关上，回来后看着胖婶笑了两下：“胖婶，你就多担待点。”

胖婶看见他的笑容顿时愣了一下，几秒后唏嘘不已：“你这孩子就是不爱笑，你瞧你刚才笑得多好看。”

胖婶水平文化不高，她和周围人相处时又一向好强，牙尖嘴利得周围邻居都不敢和她吵架。

但虽然水平不高，胖婶却知道一向阴郁不爱笑的程暮其实长得不错，只是刘海和洗得发白校服遮住了他的青春气息。

刚才他无意识地笑了一下，眼神单纯透彻，仿佛是无辜童稚的少年，和往日眼眸里揣着无限复杂往事的模样很不相同。

程暮抿着嘴唇看向胖婶：“婶子，我上班期间，爷爷还是请您多照看一点，虽然这里都是老领居，他也不会乱跑，但万一出事，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说到最后几个字，程暮漂亮的眼眸陡然暗沉，他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带着炽热恨意的情绪，平和的表情也变得冷酷坚硬。

那一瞬间，有无法丈量的仇恨如海水般淹没他的存在，又仿佛此刻，他是来自深渊的重生海妖，是引诱路人的死亡使者，满身恨意无法掩饰。

胖婶的汗毛下意识激灵起来，她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程暮家。

直到走出门外，她才满脸疑惑。

刚才，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变得可怕呢。

程老头端着一碗清亮的鸡蛋豆腐糖水出来，看见程暮脸上立马变得乐淘淘。

“小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好爷爷给你做了糖水鸡蛋，快来吃，然后去学校补课，争取给爷爷考个好高中！”

程暮复杂深沉的表情顿时变得温柔，他看着糊涂的程老头，仿佛看着自己珍藏在记忆里的少有的爱意。

“爷爷，我刚放学回来，吃完鸡蛋糖水我就回去上自习。”

程暮在程老头慈爱的目光下将鸡蛋汤水吃完，他看着程老头睡下，等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家里。

低调的卡宴在夜色下的街边安静等待，程暮板着脸回到车内，早就等着的宋晓文将资料递过来。

“下午的监控视频资料我发给你了，豪车里的人是顾家的少爷顾锦绣，他和苏家的苏见鲸就是这次综艺节目的飞行素人，你是这期的飞行嘉宾。顾锦绣约莫是想准时到达节目组才指挥司机闯红灯，差点惹出大祸。”

宋晓文脸带笑意，眼神里却满是轻蔑。

“顾锦绣这个娇少爷估计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查当时的监控，他虽然让司机背锅了，但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会让人盯着那司机的银行账户和家人，有什么变化会准时告知你。”

“但小暮，虽然顾锦绣令人厌烦，他名义上到底是你的忠粉，就算你不待见他这样的人，到了节目上也别给人家脸色瞧，他背后可不止顾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