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只是虚职,比起林敏敏的爹来说应该不算严重,不然也不会隔了一天才抓人。
虞葭也是读过些法典的,买官即便有罪,但罪不至死,兴许花些银钱能将爹爹救出来。
虞母听她这么一分析,也开始冷静下来,母女俩赶紧收拾东西,坐马车往衙门去。
“一会儿见了你爹爹,咱们好生问问事情始末,若是能花银子将人捞出来最好不过,娘身上都带了银票的。”
虞葭点头。
虞母叹了口气:“这次若是能平安渡过,咱们还是搬家的好,以后老老实实做生意,别想着那些虚名堂。”
虞葭心里内疚。她爹爹之所以想买官纯粹是因为她婚事困难,想着有个官家女的名声会好听些。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亲事困难,还害得祖母病倒在榻上。
“葭葭,”虞母看了心疼,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孝顺,此时想什么她又如何不知。便安慰道:“事情不在你,你莫要自责。”
“嗯。”
虞葭在袖中扣着手指,心想,若是这次爹爹能平安无事,那她也不想再挑剔了,随便寻个老实人嫁了罢,不让爹爹娘亲操心,也不让祖母担忧。
马车行了半柱香时辰才到县衙,此时门口站了一排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个个腰挎长刀,神情凌冽。
见有马车停在门口,有人过来撵人:“快走快走,闲杂人等不能在此停留。”
虞母笑着悄悄递了锭银过去:“官爷行行好,我丈夫今日被抓来了县衙,他身子不太好,我想进去探望探望。”
那人接过银子不但没遮掩,反而拿在手上抛了抛,转头对着后边的同僚说道:“你说雁县这些个百姓可真有意思,都直接贿赂到锦衣卫来了。”
那些人听了忍不住嗤笑:“且还就这么点银子,当我们锦衣卫要饭的呢。”
虞母听了立即又从袖中掏出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来:“官爷,您看这些够不够?”
那人看也不看银票,将那锭银子扔上马车:“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虞葭坐在马车里,那银子有稚儿拳头搬大小,砸在她脚下。想了想,她戴上帷帽下马车。
“这位官爷,”虞葭声音好听,带着南方女子的娇柔软糯:“可否行个方便,我父亲他真的身子不好,我们只是想去探望,并非要干扰官爷们办案。”
那人听她说话斯文有礼,像是读过点书,总算面色缓了些。却仍是拒绝道:“锦衣卫办案,没有方便可行,姑娘还是走吧。”
“官爷,您看这样成不成......”
“快走!”
“官爷......”
门口几人的声音不小,宋景琛跟下属谈好事情正准备出门来着,听见虞葭的声音脚步顿住了。
“佥事大人?”下属疑惑:“您怎么了?”
宋景琛探头望了眼,果真看见虞葭的身影在门口。鬼使神差的,他赶紧往一旁挪了两步,将自己隐在柱子后,然后吩咐道:“你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那人狐疑地摸了摸头,出去了。
片刻,又进来道:“大人,那姑娘的父亲被咱们抓了,说是身子不大好,想去牢里探望。”
“你们还抓了她父亲?”
“...?”下属提醒道:“不是我们,是大人您的命令啊,说凡是参与买官的都抓起来。”
“......”
宋景琛摆摆手:“快去,让她们进去探望,不得伤了这姑娘和她家人。”
“是。”下属又一头雾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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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原本还想着要怎么争取的,没想到县衙里头出来一人,在那官爷耳边说了几句,那官爷立即变了脸色。
神情古怪又恭敬:“夫人,姑娘,你们有一炷香时辰可探望,请随我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总归是可行了,虞葭赶紧随母亲进去。
虞葭和母亲被单独带进个小屋子,没过一会儿总算见到了爹爹。先是检查了遍他身上是否受伤,见他没受刑罚,母女俩松了口气。
“当家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说清楚。”虞母压低声音问:“我带了银票来,说不准能......”
虞爹摇头:“锦衣卫不看银票,你们别瞎忙乎。”
接下来,虞爹将整个事情说了遍,大体是他稀里糊涂地签了个什么契书,因为人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也没觉得什么。每年交纳的银钱也以为只是关照生意的孝敬,哪里知道是冰敬炭敬?
这冰敬炭敬朝廷中也不是没有,可这事有大有小,就看锦衣卫怎么说了,说你结党营私那真就是结党营私。
“那该怎么办?”
问不出个所以然,母女俩最后忧心忡忡地回到家。
刚下马车,门房就说道:“夫人总算回来了,老夫人说等您回来了务必过去一趟。”
虞葭和母亲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猜到了情况。
“娘,”虞葭说:“我陪您一起去吧。”
虞母点头:“也好,这事我还怎不知该如何与你祖母说。”
到了老夫人屋子门口,就听得里头传来咳嗽声。婢女在里头小声劝道:“老夫人莫担忧,兴许事情没这么严重。”
“娘。”
“祖母。”
母女俩人进去。
“你爹她怎么样了?”老夫人问虞葭,边狠狠剜了眼虞母,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跟她商量。
虞母低下头:“娘,他在牢里都好,莫担心......”
“都进牢了,哪里还能好?”老夫人气得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
“祖母莫气。”虞葭坐在榻边给老人家顺气:“娘确实没说错,爹爹虽进了牢,但并没受刑,只是不知要关多久,眼下还没定。”
“不过据孙女观察,兴许还是有救的。”
老夫人和虞母都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虞葭一开始也挺不知所措,不过回来的路上倒是想明白了点事。她说:“今日我们去看了,牢里关着的还有许多人,有些也是认识的。”
虞葭继续道:“所谓法不责众,锦衣卫抓了这么多人,总不能都罚,孙女想着爹爹还是有救的。”
老夫人又咳嗽了一会儿,说道:“虽是如此,但锦衣卫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这些人办事向来都不会轻拿轻放,你爹爹这事罪不至死,但判几年牢刑也够咱们家喝一壶。”
家里老老少少的,可不能没有个男人撑着。
闻言,虞葭和母亲又沉默下来。
虞母说道:“听说花银子也不好使,那该怎么办?”
老夫人说:“花银子不好使,那就只能靠关系。”
虞母道:“咱们家这样的能有什么关系跟锦衣卫打交道?”
老夫人沉吟良久,吩咐婢女道:“翠竹去将我柜子里的檀木匣子拿来。”
片刻后,婢女抱着个匣子过来了,老夫人从床头格里摸出个红绸布,再从红绸布里头拿出把老旧的钥匙。
她递给虞葭:“你打开匣子。”
虞葭狐疑地接过来,照着做了。匣子打开后,见里头躺着只银镯子,成色普通,就上头雕刻的图案还算特别些。
“娘,这是什么?”虞母问。
“说来话长。”老夫人道:“我年轻时有个结拜姐妹,我俩关系亲厚,甚至相看同一户人家都还互相谦让。原本是我要与那户人家定亲的,但后来有一次走水,我为了救她额头受伤,那家人就转而定了她去。”
老夫人继续道:“尽管如此,我们也没因这事产生嫌隙。她因此欠了我恩情,将这镯子给我,说希望有生之年能将这恩情还我。”
“后来她儿子当了大官,前两年听说告老还乡了。虽然归了乡,但在官场上总归还是有人脉,能说得上话。”老夫人道:“原本我也没当回事,毕竟这些年咱们家都顺顺当当的,用不上这镯子。”
“但如今看来......”她叹了口气:“你们拿这镯子去试试,她兴许能帮得上忙。”
“娘,”虞母问:“你说的这是哪个人家?”
“南安县,萧太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