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郭老之后,谢恒也没能清净。
秦烨使唤人送了一桌子菜来,说要尽待客之道。
谢恒心想,这人确实该尽点待客之道。
他从昨日下午进了这府里,只喝了一肚子茶水,正经点的东西一样都没吃到。
刚进府的时候忙着和秦烨掰扯是婚书还是拜帖,后来忙着治病救人掩盖现场,再后来……谢恒困了。
秦烨病着,偌大个国公府也没有别的主子,竟然就真的让当朝太子饿着入睡了。
饥肠辘辘且对国公府的饮食水平充满期待的太子看清自己桌上的东西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雕花木桌上按齐朝太子的仪制一分不少的摆了四十八个碟子,整整齐齐,很好数。
就是内容诡异了些。
鹿血、鹿肉、羊腰……?
精巧成套的碗碟里放着些原始版的黑暗料理,虽然已经经过初步的处理,但看起来还是令人毫无食欲。
微风拂过,一阵腥气从碗碟中飘散而出,难闻的叫人作呕。
谢恒停箸,眼神斜斜的朝秦烨的方向飘去。
君臣不同席,秦烨作为主家却是要陪着他吃饭的,便在下首上又单设了一桌,此刻一个清秀的小厮正忙着给布菜。
这人自己桌上的菜色,倒是色香味俱全,非常正常。
而秦烨本人恰好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会,秦烨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称得上荡漾。
谢恒眯起眼睛,并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病。
他当然不知道秦烨只是在恼怒自己弄得他没睡好,自己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谢恒皱着眉头想,难道这人不大高兴自己留下来在府中歇息一晚?
或者是昨晚装睡被他一番倒腾,恼羞成怒了?
他这样想着,腹中却仍是饥肠辘辘,在自己面前碗碟的腥气和秦烨桌上饭菜的香气的极致反差下,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白。
谢恒瞬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抛去了九霄云外,顷刻之间做了个决定。
他挥了挥手,屋里属于太子的人都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谢恒又死死地盯着陆言和看。
陆言和早在听了秦烨吩咐准备菜色时就有些心虚,见太子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也并不想掺和这对“竹马”之间的破事,干劲利落的躬了躬身,带着定国公府的下人迅速撤离。
屋内侍奉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四下静谧,唯余两人。
谢恒站起身子,提起自己身下的椅子,拎着就朝秦烨的方向去了。
谢恒一把抄起凳子的时候,秦烨差点以为,太子殿下气急攻心,要提着椅子与自己互殴。
这人也不知是身体太虚还是别的缘故,提一把凳子而已,却偏生弄得脚步虚浮、呼吸都粗重了一分。
没想到太子是这般反应的秦烨有些发愁。
他武功自然高出太子不知多少,可真要打起来……自己要还手吗?
他倒是不怕什么殴打太子的罪名,可想起昨日太子扶着他时那瘦弱的小身板,深感下不去手。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谢恒已经将手中的椅子重重放下,就在他身边不及半尺的地界,而后自顾自的在他身边坐下了,还用眼神示意秦烨挪过去点。
秦烨:“……”
谢恒毫不客气的看着秦烨道:“古有解衣推食之说,孤敬重定国公,就今日又是私下里,就不讲究什么君臣之分了,你我同席,不分彼此。”
秦烨彻底震惊了,他目光谴责的看着眼前恬不知耻的太子。
解衣推食,是说君主把身上穿的手上吃的都给臣子!
不是反过来从臣子手里抢吃的!
……
拼着不要脸终于从定国公手里吃了一顿饱饭的太子拍拍屁股走了,秦烨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慢悠悠的看着陆言和,目光幽深。
陆言和以为自家公爷怪自己留下太子与他独处,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公爷,您与太子的事,属下可管不了……”
秦烨摇头:“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回京之前,我曾让京中咱们的人收集宫中朝中显要人物的喜好性格,这事是你负责的。”
陆言和不明所以,讷讷点头。
惠帝猜忌秦烨的举动做的太过明显,秦烨虽然无意造反并奉诏回京,但毕竟不可能真的甘心为人鱼肉。
定国公府确实花了极大的代价在棠京蓄养了一批人手,安插在各世家显贵人物的府上或是宫中,专门打听各类情报。
这些事都归陆言和管着。
秦烨突然提起,陆言和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难道是手底下人出了什么纰漏?太子与公爷私下密谈,又说了些什么?
就听秦烨凉凉的道:“你早前跟我说,太子雅好诗文、生性怯懦,又因近年来晋王势大、陛下不信重,行事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一步。”
陆言和愣住。
这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