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宴楼回去,已经是临近子时的深夜。
马车辘辘从城门驶出,驾车的车夫小心控着绳子,生怕夜里湿滑,弄得车内那位主子不舒坦。
虞卿看着枕在腿上的苏有辞,轻叹了一声,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脸,还得小心把人弄醒。
原来还真是个痴情人,可惜,也改不了这性子。
换做是她,能忍得了苏有辞这种纨绔又执拗的性格?分明在乎的要死,死撑着满不在乎。
恐怕连讨人欢心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喜欢,也可能只有喜欢而已,否则怎么会让那位姜瑟姑娘在锦宴楼待了两年。
出手这么大方,花几千两给人赎身,哪怕不娶进门,养在外面,那不也得一个自在天地吗?
虞卿想着,突然想起,姜瑟一开始就被苏有辞看上,未曾尝过那些苦头,恐怕对外室之名有所厌恶。
外室,的确是不好听。
“阿瑟……”
原本安稳靠在腿上的人忽然呢喃了一句,虞卿一怔,仔细听着,苏有辞又叫了一遍“阿瑟”。
低头看着苏有辞,虞卿忍不住笑了。
“公子这副深情的样子,那位姜姑娘看不见,不过若是看见了,恐怕也只当是假的罢了。”
之前在锦宴楼,虞卿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是人间冷暖和虚与委蛇。
前一秒房中还漫出暧昧的声音,可等人走了,便听得房中嫌弃之语,嫌什么的都有,满意的不多。
见过了这些,虞卿可不认为姜瑟被保护得好还单纯、天真。
在悬崖旁抓住了一根藤蔓,哪里是悬在崖上就能满足的,得重回到山顶才行。
“姑娘,公子交给你了,这是从锦宴楼带回来的醒酒汤和点心。”
驾车车夫帮着虞卿把苏有辞扶回房里,便把东西放在桌上,匆匆告辞。
闻言虞卿目送对方出去,折身时间苏有辞紧闭着眼睛靠在床上,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的嗫嚅之语没再听到,只是看苏有辞这副样子,估计也是醉深了,大概是要睡去。
打了一盆热水,虞卿替苏有辞脱下衣服鞋袜,拿着帕子擦拭,连手指都一一擦干净。
抻开被子给苏有辞盖上,虞卿困得打了一个哈欠,去外间替自己收拾。
“水呢?”
才刚把衣服整理好,洗了脸和脚,便听到里间的动静,虞卿望着自己铺好的木榻,叹了口气。
她不想和一个醉鬼睡在一起。
认命拖着不情愿地脚步走过去,虞卿咬着下唇,坐下后扶着人把水喂给他
。
“公子要是醒了,连这碗汤也喝了吧?还有点心可以填饱肚子。”虞卿不急不慢道:“若公子想歇息也可以,已经给公子梳洗过了。”
苏有辞皱着眉,喝完醒酒汤后,整个人躺在床上,拿眼看着虞卿,然后拍了一下身边的位置。
犹豫了一下,虞卿起身没有躺下,盯着苏有辞不悦的目光道:“那我先去把灯灭了,免得夜里不小心倒了。”
“嗯。”
虞卿转身时,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苏有辞脸上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孩子要大人□□的样子。
这人不是已经弱冠之年了吗?
算虚岁也不过才二十一的年纪。
吹了灯,虞卿检查了一下那边窗户是不是开着,确定后又碰了碰固定的木楔。
重新回到床边,苏有辞已经往里躺着了。
虞卿躺下,掀开被子窝进暖和的被子里,瞬间舒服到眉目舒展,觉得这也不算是坏事。
苏有辞现在床上躺会儿,被窝里暖和多了。
“公子是——”
“睡觉。”
刚问出口的话被打断,虞卿知道苏有辞不愿意提起之前的事,让虞卿有种莫名的酸涩。
像是还未成熟的青橘子,是在替谁不值得?
大概都不值。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
那位姜瑟姑娘日后委屈时,恐怕也会想起苏有辞当初的模样,还是被自己心里左右过的记忆。
得不到的东西,起初看时,一般而已,可有可无。
待到多年后再想起来,那边是心口的朱砂,艳丽得让人难以忽视的美,或许会一辈子都记得。
这里应该是给那位姑娘准备的吧?不然哪里来的女子衣服和首饰,连鞋袜和中衣都有。
身边不知何时搂着自己的苏有辞已经慢慢睡去,虞卿却脑子清醒,仿佛还能听到外面雪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想起初到这里的那晚,虞卿回想起苏有辞的眼神,是在通过她在想姜瑟吗
那看来,她和那位姜瑟姑娘必定是有相似之处了,否则随便给自己一些银两打发了就是,何必要养在这里。
真是,既然她与那位姜瑟姑娘有些像,为何还要带她去锦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