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门被狠狠的关住。
刘正和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上流贵族流行同性之恋,视为一桩美谈。
大庆崇尚风流之姿,尤其是那种秀美清雅的姿色,刘正和微微恍惚。
甚至就连陛下后宫中,也有三两侍童,私底下朝中大臣们虽略有微词,却也没在明面上和陛下争执。
刘正和不能人事,难道要他像一个侍童一般雌伏男人之下?
刘正和腹中翻涌,隐隐有呕吐的感觉。
如今连钟叔都在羞辱他?
刘正和忍不住这样想,眼神惊疑不定,拳头紧攥,心中万般屈辱愤怒。
刘知邧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懒懒的半合眼睛,她还太小,身子骨软,连翻身都做不了。
失禁的感觉传来,身下的毯子又湿了。
刘知邧忍不住闭上眼睛,小脸红了,旁边小心翼翼观察她的婢女连忙给她换尿布,见她不哭不闹,忍不住说:“小少爷一出生就安静,不哭也不闹,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刘知邧闭上眼睛,等擦拭身体之后,幼小的身体又被柔软的绸缎包裹起来,她才睁眼,心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小少爷,是在说自己吗?
婴儿的大脑不足以让她思虑太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侧头沉沉睡了过去。
*
一处宽敞阴凉的竹院中,满屋子整齐叠放的书,笔墨纸砚的香气渗透满屋,庆国公刚处理所有产房中与之相关的人,婢女,侍卫。
院落之中,几十具摆放整齐的尸体,一位中年人面色冷厉,手中掂着一桶油,浇在尸体上,点燃火折子扔了上去,轰的一声,火光弥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作响,隐约传来恶臭。
庆国公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苍老的面颊上有些许疲惫沧桑,解决完所有后顾之忧之后,他终于能松口气。
老人捏了捏眉心,道:“她一出生就满是血腥,为了掩盖住她的性别,杀了上百性命,这孩子对我刘家到底是祸是福?”
刘正和的惨遇,遭受打击最大除了他本人,还有这位老人,可唯一的儿子本就不堪大用,又遭此劫难,恐怕未来还会生事端。
庆国公头痛欲裂,儿子成了废人,可国公府偌大的家业,需要有人继承。
庆国公眼神锐利顿显。
这两百年来,刘家嫡传三代单传,子嗣越来越稀少,从他祖爷爷开始,每一代只有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诅咒?一代一个儿子,代代如此,连个女娃娃都没有。
到了刘正和这一代,竟断绝了血脉,就这一个女婴。
这让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面见列祖列宗?
本来哪怕是个女娃子,也没什么。
毕竟子嗣稀少,对血脉难免看重了些。
可问题就出在,她是刘家唯一的子嗣!
所以在这个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庆国公就暗自下定决心,那个女人腹中只能是男孩!
产婆从产房中抱出那个孩子,宣布的也是少爷。
庆国公长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问:“小少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普通恭敬的中年人拢袖俯身道:“略微有些嗜睡,不过太医说刚出生的孩子嗜睡很正常,小主子不哭不闹,下人们都说好脾气。”
窗口竹叶郁郁葱葱,风吹过竹子,数不清的竹叶哗啦啦飘下,随风打个转儿。
“无恙就好。”苍老沙哑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听说杨氏给知邧看病,药材竟名贵到一碗百两?”
中年仆人躬身默认。
庆国公沉默片刻,道:“这个孩子是我国公府的希望。”
女儿身又如何?血脉能延续下去,她就是国公府的继承人!
这一瞬间,庆国公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命好还是不好,常人难以想象的尊荣,本来以她庶女之身,不可能有一点机会染指。
偏偏,造化弄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满月之后,抱到芩鹤院,我亲养之。”
中年仆人思索一下,有些复杂道:“恐怕少夫人会闹。”
“呵,我刘家的孩子,她放在竹院不管不顾,那个女娃倒是千娇百宠,尊卑不分!”
庆国公有些不满,他佯装愤怒,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惊的白色宣纸被风扬起,中年仆人也吓了一跳,慌忙下跪不敢抬头,庆国公缓缓站起身:“我今年五十有六,还有些精力培养知邧,我庆国公府未来的世子,怎能长于一届妇人之手!”
其实倘若那孩子是男娃,他是无所谓的,毕竟母子之间培养感情天经地义,待他百年之后,不管家族仕途如何,后院之中到底能母慈子孝,一代血脉延续下去。
可偏偏那孩子是个女娃,她的路注定了艰辛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