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怀瑾来看百人大比,纯粹是他的喜好与习惯。
百年前他还没有闭关的时候,时常会在这样的场合看到穆老祖,有幸的人还能得到他一两招指点,要是遇到老祖心情好喂招,那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更是绝无仅有。
说是百人大比,这演武山上其实有好几个高台。
一个高台要容纳百人绰绰有余,一共数个高台同时参与,再有旁观看比斗的弟子,演武山容纳下数千人也是简单。
穆怀瑾出现的时候,这大比已经到了胶着之势。
热风拂来,有那熟悉的弟子早就叫出来,“老祖——穆老祖——”
这话一出,就连在比斗的那几个高台也陷入了寂静。穆怀瑾一说话,就仿佛有暖风拍打在他们脸上,“继续。”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登时按下暂停的演武山又开始活起来。一个个都拧着劲儿想要在老祖的面前好生露一手。
高台上,有好些个弟子面上一喜。
“高师兄,你果然猜对了!”
右侧高台上,有人悄声传音,心中满是喜悦。
不远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露喜意,却也只是一闪而过,不动神色,“你不懂,老祖最是喜欢这些。”
穆怀瑾是清风剑阁最年轻的老祖,自然惹眼,多少人想得到他的青眼?偏偏是给一个不起眼的小子混了去,想到这个,这个被称呼高师兄的男人忍不住侧目,盯着那站在老祖身后的青衣人。
高恒眼里闪过一丝妒忌与厌恶,只是那极快,就算裴轻侠若有若无看来,毕竟高台上人数极多,一时间也没逮住这一闪的寒意是谁。不过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毕竟满个演武山,对他这种态度的不在少数。
裴轻侠全然不惧,压根没放在心上。
仙门的百人大比,这种事情对裴轻侠来说可是新鲜得很。
以前没那闲心思,再加上他是野路子的修仙,就没有个师兄弟啥的,一路走到头,也甚少体会这种门派生活。他与树精老神在在地站在穆怀瑾身后,就跟个木头一样,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旁的人对自己的打量。
树精许是很少出来,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场面,头发已经吓得毛糙起来。
裴轻侠:“你就当下面那些都是院里的草精。”
树精颤颤,“那能一样吗?”
裴轻侠:“哪儿不一样?这般远的距离,你堵上耳朵,看着不就跟草精一样吵吵闹闹?反正嘴巴张张合合,你也听不清他们说个什么,心安便是。”他还是那张苍白淡定的脸,袖手站在穆怀瑾身后的闲暇平静仿若不晓得如今场中一半的热闹都是因他而起,那瘦削的肩膀披着青衣,显得他袖袋空空,更加病弱了些。
树精一听,很是有道理,立刻撕下袖子的布条塞在耳朵里,然后屏蔽了自己的听觉,乐呵乐呵地看着场下。
在场数千弟子:……
劳驾,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除了高台上那些斗生斗死的弟子,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落在穆老祖身上,自然,也落在裴轻侠身上。
今日主持的峰主是残剑锋的残剑道人。虽然他名字看着凶狠,不过是个慈祥面孔。他笑呵呵说道:“师叔祖,可有入得眼的?”
穆怀瑾道:“这百年看来是松快许多,怎么剑气杀伐都不如当年锋锐?虽这世道看着太平,可哪有慈善的道理?”这漂亮的眉头蹙起,便是有所不满。
残剑道人点头:“师叔祖说得极是。”
这也是他们看在眼中的事,毕竟太平千年,就算再怎么鞭策,底下的弟子们不经历一番风雪,还是很难体悟在死亡边缘挣扎而生的突破。
穆怀瑾扯了扯身后树精的头发,那长长的青发拉得他一个踉跄,忙把耳朵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老祖,您有什么吩咐?”
“把那镜子拿出来。”
穆怀瑾一说,树精登时就明白过来,从身体裂开一个豁口,探手取出了一面古朴的镜子。裴轻侠只看上一眼,就移开眼神。
那镜子躺在穆怀瑾的手里不过一瞬,当即不安稳地震动起来。
裴轻侠忙在心里念叨了几句“乖”“安静”“不要过来”云云的话,也不知那镜子是真听话了还是力有不逮,发愤震动了最后两下就又恢复了平静。
穆怀瑾眉头微蹙,手指按在古镜的边缘上。
这面镜子曾经是裴轻侠炼出来的东西,在大战的时候丢失,后来到了穆怀瑾的手上。它能容纳上万人,最初是裴轻侠用来磨炼当时人族的精英修士,到了后期就变成了便携带人的器具,到了如今,又恢复了它本来的作用。
“师叔祖是打算……”
残剑道人在旁看到这面看着平平无奇的古镜,心中登时打鼓。这面古镜勾连的秘境可非同一般,那确实能让人体会那种生死之间的突破。
可要是死了……那也就真的死了。
穆怀瑾将镜面压在掌心,朝着裴轻侠说道:“裴贰,进去。”裴轻侠挑眉一笑,冲着穆怀瑾拱手,毫无抗拒地消失在数千人面前,滑入了古镜里。
穆怀瑾的声音悠悠地在演武山上响起。
“自己选,进去,可能会死。三十息内不离开此地的弟子都会被纳入其中。”
话罢,那面古镜就倒飞出去,悬挂在半空。
何定铎愣是听了一听,心中突然狂喜。他自然知道这份机遇非常危险,但方才穆老祖的暗示非常清楚,弟子弟子,那就是不分内门和外门,就连他们也有机会!
刘栩看着何定铎眼里的红,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疯了?!”
何定铎认真说道:“你没看裴贰也进去了吗?既然老祖能让他进去,这考验对我们就算再难,也必定有生路。我要去,你若是不去,也莫要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