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虚镜的时间比例是非常古怪,镜外的时间才过去小半日,镜内却已经十数日。亏得是修士的神念沉浸其中也能与其共感流速,不然也难以捕捉这时间的变化。
“当年,轻侠在古镜里下过禁制,除非主人有令,不然如巴蛇这种彪悍的凶兽不可能被释放出来。怀瑾,你该收手了。”
令狐丹凤面容淡雅,说起这话来也轻轻柔柔,不骄不躁。
穆怀瑾冷哼一声,雌雄莫辨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古镜的主人自始至终都是兄长,可不是我下的命令。”
令狐丹凤脸色微变,猛地看向白鹏道,只是那冷面道人一声不吭,眼睛压根没有从虚镜移开。
穆怀瑾的眼神狐疑地看着他们二人,幽冷地说道:“丹凤,你和那冰碴子眉来眼去干嘛呢?”
令狐丹凤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就听白鹏道的声音响起,确实是如同冰霜一样寒冷,“穆怀瑾,这人,我要带走。”
话中意思,指的自然是裴贰。
穆怀瑾冷笑,“他是我门中人,你们苍凉派,什时候缺人成这模样,连弟子招揽都得从别的仙门抢?”
白鹏道冰冷地看着他,“穆怀瑾,你还不配。”
他说话难得这么刻薄,穆怀瑾当即动了火气,整座演武山的温度急剧攀升。
白鹏道却寸土不让,冰凉彻骨地说道:“这人,你给也罢,不给也罢,我是绝不会放手。”他的态度如此坚定,赫然是做了什么决断。
令狐丹凤叹息一声,看来白鹏道与她是一般看法,那人,难道真的会是……他吗?
裴轻侠是半点都不晓得他们这是实况转播,毕竟他已经让古镜除非必要绝不通知他,那这无关生命的事情,自然也列入了无需通知的范畴。
所以他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在已经摇摇欲坠。
他还在和巴蛇缠斗。
当初他为了这古镜,捉了巴蛇等灵魔兽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巴蛇是介乎妖族和兽的一种生物,妖兽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妖族,可是巴蛇不同,他们自上古就有另一番表现,甚至强悍者会有拟人形态,如同蛇魅。可区区一头寻宝鼠,是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他们?
裴轻侠的胳膊多了几个洞,正在不断流淌着黑血。
除非在这过去千年间,古镜里因为沈刀月的布置而生出了什么变化。他在深处尽头放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又反过来影响到了寻宝鼠。
巴蛇体形硕大无比,颜色为黑者擅力,青黄者有毒,游曳的速度非常人之快,往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狠狠咬下,或是引雷暴击,打得天公阵阵作响,旱雷不断。
“裴家小子,你就认命吧,这里这么多条巴蛇,你是躲不过去的。你那些同伴早就是巴蛇的盘中餐,至于你……我虽然看不透你身上有什么古怪,可妨碍我的都得死!”
那寻宝鼠早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捆绑里逃了出来,正踩在一条巴蛇的脑袋上狂妄大笑。
裴轻侠心道真是麻烦,这些巴蛇被寻宝鼠所控制,原有的实力只剩下二三,可百来条攻击确实要命,也不是简单就能搞定的麻烦。
“不管你想做什么,在巴蛇群还在的时候,我为王!”
寻宝鼠狂妄的话语在风雷声里异常清楚,这几日它伏低做小跟在裴轻侠的身边,只是为了探他的底,然这几日朝着最后地方走去,寻宝鼠却已经容忍不得。
他千辛万苦才从最深处逃了出来,裴轻侠一行人却要往里面走,这如何能忍?
裴轻侠看着周围巴蛇赤红的双眼,面色微沉,他看着胳膊上的血,突然勾唇笑了一声,将胳膊上的伤势割开,粘稠浓郁的黑血冒了出来,大片大片滴下来。他小小声念念有词,即便是虚镜也捕捉不到裴轻侠那一刻在念叨的是什么。
衣裳底下,皮肤上逐渐亮起淡淡的微光,宛若繁复纹路,瞧不清楚。
只是下一刻,一直紧追不舍的巴蛇群突然停下,高高昂起上半身的蛇体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硕大的兽瞳里红色与黑色交错,仿佛一盏一直在闪烁的铜灯。
半晌,驮着寻宝鼠的巴蛇骤然甩起蛇头,尖啸地弯下身,张开硕大蛇口,一下子将寻宝鼠咬住。
它眼底的红色逐渐褪.去。
裴轻侠受伤后很难好。
不知是这具躯体的缘故,还是如同那寻宝鼠所说,左不过他身上这些伤势愈合的时间极长。只是他看着这些流淌的黑血,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看着黑黢黢的,确实像个死人。”
他握着木剑,瞥去一眼。
一条巴蛇游曳到他的身旁,巨大的蛇头弯下来,吐出的蛇信收缩了几次,像是在试探裴轻侠是不是它们所知道的那人。许久,不知是确认了没有,可那巴蛇回过身去,很快将晕乎乎的寻宝鼠送了过来。
寻宝鼠被刚才的巴蛇咬了一口,那巴蛇是青黄色,有毒。
“你不是……”
寻宝鼠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到地下,连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你不是裴贰,你不可能只是裴贰……你和最深处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第二次重复。
虚镜外的弟子,心细的都记住了这句话。
裴轻侠将木剑拎在手里,“我原本想着,要是你该说的说了,等出去的时候,我就将你送到穆老祖的手里,是死是活,就靠穆老祖决断。可现在,我不想了。”
他倒握着木剑,那长挺的距离并不影响他的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