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还捧着棋谱乐不可支,心情显得格外好。
“武器是他自己拿走的,咒灵也是他自己决定要杀,所有的判断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我既没怂恿又没逼迫,他要不是现在这个烂脾气就不会被马蜂蛰。”
禅院镜耸耸肩:“活该而已。”
“……嗤。”
*
凡觉醒术式的孩子,就都要开始进行严苛的针对性训练。
和咒灵作战往往是生死搏杀,这种训练开始得越早,就越能帮助一个人在战斗当中增加生存的机会。
——再次强调,以上过程,仅仅针对身怀术式的孩子。
退烧之后的第二天,就起来练基本功。国文汉字,《万叶集》和《古今和歌集》,更靠近专业内容一些的还有《咒灵简抄》,总之都是些对小孩子而言佶屈聱牙的内容。剩下的时间是专项培训,每个人的情况各有不同,就她而言,目前是背棋谱,以及破一些适用于新人的残局。
她还能凭着未来视的天赋勉强抄作业,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是怎样捱下来的。
而代替体育课的内容是紧张刺激的自由搏击。
当然,她还在这附近的私立小学里挂着学籍,只是请假病休的时间多得像是校园里的怪谈……碍于术式的缘故,她本人和同学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一言不合流鼻血发烧听起来真的很吓人。
——其实不上学也行,没人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但保有小学和国中学籍是她来禅院家的时候明确提出的交换条件之一,因此,虽觉得“多此一举”,但禅院家也只当是件好办的小事轻描淡写地接受。
至于校方……某些大家族的小孩空挂学籍不来上学似乎是个历史悠久的“传统”,而且不止他们,御三家当中剩下的两家也一样。
毕竟咒术师这碗饭收入高风险大,只要有命活着就不怕失业,确实游离于正常的价值体系之外。
未来几天里,坪庭周围一片平静。四叠半的和室里装饰朴素到了近乎简陋的程度,为了避免复杂环境对眼睛产生不必要的负荷,房间的一切装潢都要遵循“不变”或者“规律”——比如时钟,庭院里的净水钵,还有广缘外一成不变枯山水的景色。
“要下雨了。”
阿镜突然看着窗外:“还要待在户外吗?”
树影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有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这里所有人的所有动向你都能预测出来?”
甚尔奇道。
“……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我周围的情况还是可以预判的。”
对方似乎有点无语:“想看更多人的话,理论上可以实现,但那么用能力会烧坏大脑。”
甚尔看了她一眼,想起禅院家过去好几次的高烧和抢救,不动声色地坐在窗户前面。窗外乌云攒动,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动摇,小姑娘还趴在桌子前和棋谱奋斗,背得念念有词。
“你不是用术式就能下棋吗?为什么还要背这个?”
“我只是能观测到未来发生的概率……但是围棋每动作一下,都会对对手的选择造成巨大扰动,一方棋盘上衍生出的可能性千千万万,纯靠咒力支撑的话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榨干。”
对方耸肩:“稍微学一点棋谱,也能对这种运用有帮助。”
“反正我是不理解你们那套啦。”
甚尔抄着手肘,窗外树影摇曳,京都夏天的雨来得极快,簌簌落下浑浊的雨点。咒力,术式,五眼六通,这些对他而言都算是毫无意义的知识。
不为禅院者,何以为咒术师;不为咒术师者,何以为人。幽深的庭院里不知日月,明明一墙之隔的外面就是现代化的京都,却好像生劈硬造的结界,把内部和外界区分开来。
甚尔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会把他留在这里,他猜测,大概率是因为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院子显得很无聊。对方年龄还尚小,没到可以去参与试炼或者祓除咒灵的岁数,但或许是因为这份“生而知之”的能力,也没什么人真的把她当个小孩看待。
“你会下围棋吗?”
对方已经兴致勃勃地摆开了棋盘:“反正外面下雨,你也出不去,可以靠这个打发时间。”
其实淋雨也不会生病。
但也不至于要靠这种东西打发时间。
况且说不定这家伙会用咒力作弊。
甚尔显得很嫌弃:“不会,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她果然就是嫌无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