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云这一次突发晕眩,情况并不乐观,虽是昏睡了会儿便醒了,可现下里的光景依旧不大好,他眼前的景致模糊着,微微的旋转着,起初只是看到一个人背着光立在自己的床前。
这抹影子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他所熟识之人。
祁懿美这时候也发现了燕辞云的目光,想到自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不免有些尴尬,偷瞄了一眼他的神情,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也不甚有焦距,似乎是看不大清楚。
床上的小美人静悄悄的,半晌,缓缓合下了眼帘,仿若与自无关般平淡的道:“你是刺客吗……为何还不动手?”
这里是他的寝室,梅子逸是断不会轻易放一个陌生人自己进来的,这个人出现在这里,除了行刺他想不出其他的目的来。
他当然猜不出祁懿美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为了一窥美色才出现在这里的。
祁懿美也没脸说实话,想了半天,才想到解释的说辞。
“六殿下,我是祁懿美,殿下……还记得我吗?”
燕辞云努力的挣扎着微起了身,靠在床头,闭目润了润眼眶,复又朝着祁懿美望去,这一次,视野倒是清晰了许多,虽是五官还有些模糊,不过倒是能看得出轮廓确实是属于那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表哥的。
“祁家的表哥……”顿了顿,燕辞云才意识到,今日已是初五,正是皇帝选定的几个伴读入宫的日子。
“原来,已经初五了……”
祁懿美点头,道:“今天我和堂兄,还有桓公子一同入宫,我来见云殿时您正睡着,便和梅公公一同在外候着,刚才有小太监有急事唤走了梅公公,梅公公想着即刻便回,便让我先在这守上片刻。”
燕辞云目光中一片淡然,微垂了目,这样靠着歇息了片刻,方才略显冷淡的道:“那你为何要进来?”
祁懿美语塞,被本人撞破偷看的窘迫令她微微不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哦,我见着一只蚊子飞了进来,我怕殿下被咬着,便跟着进来给轰走了,正巧殿下就醒了。”
燕辞云复睁开了眼,一双美目中带了些许的讶异,静静的落在了祁懿美的面上。
话说出了口,祁懿美才觉着自己寻的这理由有些牵强,如今正是早春,天还是有些凉的,别说是在屋子里,便是花丛间也不见几只蚊子,更何况皇子的寝室里都是点了香的。
就在祁懿美以为燕辞云要戳穿自己的时候,对方却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祁懿美挠了挠头,有些摸不清头绪。
无论是原来的正主祁公子,还是他的替身自己的弟弟,和这个六皇子的接触都不多。
燕辞云的性子和宁贵妃有些像,都不喜欢喧嚣,因着身子弱,自小也无法和别的孩子玩在一处。
许是长年累月的病痛令这个孩子承受的太多,九岁的他早熟的和个小大人一般。
进宫前祁丞相和她说,燕辞云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只是有些内向。
祁懿美一开始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拆穿自己的谎言,现下里却渐渐的明白了,他大概是……不在意。
他根本不在意她为何要走进来,他不好奇她的真实理由,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像是一个心已然半是死灰了的人一般,灰暗的人生里只剩下失望和绝望。
满宫甚至满盛京城都知晓,六皇子要活过十岁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明明是朝阳,却在病痛中倒数着剩下的时日,祁懿美望着那漂亮的小公子眼中的平静与淡漠,心下只觉得愈加难受。
“你先出去吧,帮我唤子逸前来。”
祁懿美自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目望了燕辞云,只见他苍白着一张小脸,略显无力的倚靠在床头,明明是我见犹怜的美人情态,周身却带着几分冷漠疏离,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敢靠近。
燕辞云赶人的态度如此明显,祁懿美朝着他一揖,较为正式的行了个臣下的礼,这才起身行了出去。
出门时正巧梅子逸回来了,见着祁懿美掀帘子出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只道是内里有了什么变故,眼中显了几许紧张,上前问道:“可是六皇子有什么不好?”
祁懿美心下懊悔自己不该进了内里,如今见着梅子逸,也不想多说,只道:“不曾,六皇子醒了,我也拜见过了,这便先回去自己的住处了,劳烦子逸你着人带我过去吧。”
梅子逸唤来了小太监带着祁懿美离开,回身进了内里,只见燕辞云小小的一只柔柔的躺靠在床榻间,像只受伤的小精灵般,美好而脆弱。
“没想到殿下这次醒的这般快,是子逸失察,未守在殿下身边及时侍奉。”
燕辞云依旧一副仿若对世间万物都不甚在意的清高模样,摇摇头,道:“无妨。”
许是久不见外人,燕辞云的脑中竟是不自觉的重映着刚刚与祁懿美的对话。
“子逸,刚刚我问祁懿美为何进来,你猜他是如何作答的。”
梅子逸想了想,温声道:“子逸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