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了十几分钟,刺激的人发狂的腥臭才散去。
随即,他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面,冷水纵横的苍白人脸正阴沉的看着他。
如漆黑海面上小憩的海妖,抬起了妖冶昳丽的脸,那样陌生而了无生气。
他几乎不认识镜中人了。
“……不要变成怪物,”白岐玉喃喃道,“不要……”
现在是八点二十分,距离黄昏还有十个小时。
白岐玉烧了一壶热水,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然后躺上床,睡了过去。
他必须休息。
连续三天睁眼到天亮,已经快把白岐玉的身体搞垮了。
过多的恐惧与过少的睡眠让精神濒临崩溃,无法理智思考——不再是自己,不再保有理智,是他最害怕的事,也是十几日中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
浑浑噩噩的做了几个恶心的、充盈着杀\戮与疯癫、嘶吼与狂欢的分尸的怪梦,闹钟响了。
墙上,老式挂钟走向了17点30分,白岐玉竟然一口气睡了九个小时。
他换好运动装、登山鞋,把陶瓷刀握在手里,又拎起了装修时残留的钉锤。
太阳已西斜,醉酒般的火红遍布天际,即使室内灯火通明,世间万物也无法避免的染上了暮气。
他下床,从猫眼往外看——
!!!
正对上一张脸。
即使烧成灰,白岐玉都无法忘记的脸。
苍白,冷峻,挂着违和感的温和的笑。
心悸与恐惧一瞬重回心头,他深吸几口气,才让自己手不那么抖。
“不怕,不要怕……”他自言自语,“还有半小时,没事的。”
从厨房找出不锈钢盆,他一把把纸钱和元宝全部扔进去,然后点燃卫生纸,去引火。
李美瑰没骗他,最贵的品质十分好燃,火舌舔舐的下一秒,钢盆内便跳跃起熊熊巨火。
他又把线香也粗鲁的扔进去,线香本是难燃的,可在足够大的火焰里,很快就冒起了火星。
带有神圣意味的香料味儿袅袅驱散了腥臭,呛鼻的白烟直冲天花板,在烟雾笼罩中,白岐玉双手合十,毫无章法的祈祷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他喃喃,“请保佑我吧。”
“请保佑我吧。”
“请保佑我吧……”
倏然间,冷风大作,在白岐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焰、灯光一瞬熄灭!
屋内陷入完全黑暗,白岐玉错愕的回头去看窗外,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挂在半空的夕阳,竟消逝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笼盖大地的黑夜。
祂等不及了。
“不,不能这样……”白岐玉颤抖着抓起打火机,试图点火。
可不论是火柴,还是打火机,火苗在刚刚燃起的一瞬,便被什么东西掐灭了。
他奋力用刀子拨动盆里的灰烬,试图让火焰重燃,可徒劳无助。
下一瞬,细细小小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敲门人似乎力气很小,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小白,是我。”
小女孩?
“你是……小云儿?”白岐玉不确定的问。
“是我。开门呀。”
“你有事吗?”
“我好害怕,”小女孩啜泣着,“李晓杰又发疯了,爸爸又要报警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找来了!
白岐玉害怕小孩遇害,连忙去开门,拧动把手前,他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猫眼。
外面是一片黏稠无状的黑暗,哪儿有什么小女孩!
白岐玉呼吸一滞,手一松,随即,狂躁的砸门声大作!
哐!哐!哐!
“开门——开门门门!开嗬嗬哈哈——”
白岐玉一个后退步,缩回茶几下,握紧钉锤和刀,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得不到回应,黑暗蠢蠢欲动的颤动着,凝结着,什么东西破开了寂静,庞然大物滑过空气,滑过大地,滑入黑暗。
祂开口了。
“时间到了。你是讲诚信的,对吗?”
“没到,没……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把门打开,”祂俨然心情不错,“你逃不掉的。”
亿万张嘴一齐呢喃,男女老少,声高声低,发出意义不明的含糊话语。
白岐玉理应是听不懂的,他也不敢去分辨,可难以理解的是,那些呢喃与低语在耳中自动转化出含义:
“开门……”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
“啊——!”
头疼欲裂,虎口疼,后颈疼,后背腰腹大腿小腿胳膊手背所有地方都在疼!
像是被火灼烧,扔进砂锅里烹饪;像是被十几种凶器凌迟、分尸,骨头碎裂、汁液溅射一地……
如果此刻有人路过这一片,一定会诧异无比:天怎么黑成这种程度?
月亮、星星,甚至路灯的光都消失无影,陷入一种浓郁的不见五指的黑。
像什么极大极广的黏稠物质包裹了这一片的空间。
它遮天蔽日,像一座山一样无可撼动,任何人若能瞥见它的真容,会一瞬崩溃、发狂,被无法理解的信息量自我毁灭理智。
而白岐玉,正处于黑暗涡旋中的正中心。
他清晰的听到“祂”深沉的笑声。
祂在说——
来吧。
来与我交/配,亲爱的。
祂来了。
“不……”白岐玉绝望的眼睛中流下一滴眼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