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见过怀清真人生气,最窘迫时候也只会独自黯然神伤,遭女子骚扰也只无奈地凡尔赛几句骚话,从没像今天这般暴躁地大动肝火。
冷玉伫立在海棠树下,默默拂去肩上的碎叶,难道自己真的……过分了吗?
姜慕白吓得贴墙而立,躲在角落安静如鸡,捂着嘴巴默默流泪嘶……舌,舌头好疼,师尊对不起,他再也不大嘴巴了。
东方乌叹了口气,交给冷玉一只长匣,拍肩安慰道:“本来师尊想将紫玉鸾箫亲自交予你,箫身残留有幻神花的气味,劳烦你查查这是生长在魔域何处的花种,待一切妥当之后,师尊要去魔域手刃仇人。”
冷玉接过匣子:“……抱歉,特殊时候提到不该提的东西,对不起真人。”
她也不好再留下,道过歉后转身便走,东方乌御剑送她到地方,见鹰隼也在后一愣:“你是……冷道友的亲兄长?”
除魔小队附近的瓜棚里,鹰隼切好一瓣西瓜:“多谢您送她回来,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让她多休息就好。”东方乌看他眼珠几乎黏在冷玉身上,虽然有些奇怪他俩的关系,但没多说什么。
等他走后,冷玉才出声:“阿隼,孩子哪里来的,谁是他爹?”
鹰隼笑眯眯坐在她身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咳咳,当然不是怀清真人的孩子,是另一位与你境遇相似的好友留下的,你还记得雪霏吗?”
“当然记得,与我一同长大一同做魔尊的美人刀。”冷玉蓦地睁大眼,自嘲地笑,“而后,生下中洲修士的孩子任务完成,魔尊让她自裁毁灭证据,孩子居然还活着吗,可我记得一家三口都死了?”
“雪霏濒死前,拿出毕生积蓄求我制造幻术给那个男人留下骨血,我便拿灵偶伪装,真正的孩子放进人间河水顺流而下,当时我站在小树林里瞧,看见刚进归元派的你将她捞起来自己养。”
鹰隼忽然记起来:“明日正好是取药的日子,抱养孩子的富商也会去茶馆,雪霏活的时候最照顾你,去看看她的孩子吗?”
冷玉怔怔望着天沉默。
鹰隼也不急,慢悠悠道:“那天大雪纷飞,她抱着婴孩静静躺在那儿,还是你熟悉的和善表情,不过你那时候来得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在那里摆着罢了……要是没有我喜欢你,你被魔尊抓去灌药,跟正道修士一个月后或许就和雪霏同样的下场。”
冷玉痛苦地捂住耳朵:“闭嘴,我不想知道那正道修士,我去就对了,不许再提那件事!”
*
第二日清晨,万物生息,长尾白雀在海棠枝头翘尾巴,发出清脆的啁啾。
姜慕白自感心虚,乖觉地替师尊扫起庭院落花,顺便听了一耳朵殿内师兄与师尊说话。
东方乌禀报:“弟子查过西山门出行记录,冷道友会在每月某日固定去同一家小茶馆,同一处二层靠窗位,只要一杯紫苏茶,见一个男人,算下来本月就是今天。”
怀清真人敛眉:“男人?”
东方乌道:“与冷道友年纪差不多,身形比较消瘦,不过他每次来都戴面具,连店小二都没看清过容貌,上次便是他带冷道友去城郊被邪修投过毒的废弃房舍,害得人差点被……弟子斗胆猜测,那人应该是阿隼。”
怀清真人便再无声息,姜慕白心痒痒后续,正想扒在门口继续听,里面出来的人与他撞个满怀,险些又咬到舌头:“呜呜好疼……丝尊肿么忽然出来!”
东方乌不忍直视地捂脸,拿伞跟在怀清真人身后,教训姜慕白:“你好好练剑,师尊与我出门一趟,回来再收拾你。”
等他俩走远,姜慕白抓抓头发,问新来的煮茶小道童:“为什么一听冷师姐今天去见陌生男人,师尊就要出门?”
小道童老实本分:“不懂,我还是个孩子呢。”
……
十里热闹长安街。
冷玉弯腰抱起敦实的小丫头,起身时险些扭到腰,在她肉乎乎的脸上蹭了蹭,将脑袋靠在奶香味的小圆肩上,悄悄落下两滴泪。
小丫头被她鬓边发丝挠得咯咯笑,小胖手摸摸她发间的海棠花簪:“仙子姐姐,漂亮的花。”
冷玉揩干净脸,换上明媚的笑容问富商夫妇:“这孩子叫什么?”
富商夫人宠溺地看着女儿:“民妇家姓薛,记得仙子说她娘名里带个雪字,生前最喜欢海棠,算命先生说这字太清苦,女儿家起名要金贵些,故而乳名雪雪,官名薛棠华。”
姓薛,真是巧。
怀清真人也姓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