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惊呆了。50万在当时绝对是天文数字。“万元户”就能上电视新闻。“50万元”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50万人民币?”朱盛中吃惊地问道,“她告诉你的?”
“她说每天花100块,可以花到100岁。那么一年花费三万六,花上60年,将花去近200万。事实上,存款有利息,利息还有复利,她并不需要真的有200万。存款按照每年7%的利率增长,15年翻个倍;60年可以翻4倍……”
“好了好了。”朱爸爸阻止道,“知道了知道了。”别人有巨额财产令他莫名压力山大,看着平时里闷声不响的小儿子麻溜地算他听不懂的账,他也觉得心烦意躁。
朱盛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喝了杯放凉的水,说是要去找兰婷,兀自出门去了。
朱妈妈床上躺了一会儿,对枯坐在小餐桌旁的朱盛庸说道:“你明天去看看你外公,问问他生活上有什么需要。”
“怎么,你还想帮他补上?”朱爸爸冷哼。
“总要表示一下关心吧?外公的补助房要发下来了。”
朱盛庸本来隔三差五都要去看外公的,妈妈吩咐他明天去,他自然应承下来。只是,他从未听外公提起过补助房的事情,他想当然地认为,因为老人家在路边搭了个窝棚,街道里出于怜悯,决定给外公补助一套房。
外公术后恢复得很好,只是,他腰间常挂着一个塑料的盛屎尿的袋子,因此周身弥漫着屎尿的味道。不几天,家里变得臭味熏天。两个花季小表妹因此食欲大减,日益清瘦。小姨父以女儿们的健康为借口,将外公“请”出家门。
小姨父在房子旁边找了个避风角落,给外公搭了个窝棚,让外公住在窝棚里。
朱盛庸第一次走进窝棚的时候,拳头都硬了。
木板不能严丝合缝地拼接,窝棚是漏风的。没有电灯扯进来,窝棚又是昏暗的。一张竹制行军床,窄得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上面铺着陈年败絮,硬得堪比木板。外公缩水的身躯坐在行军床上,逆光的缘故,要朱盛庸走进去之后,他才认出是他最爱的外孙来看他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很快镇定下来。
朱盛庸是个暖心的孩子,他没有揭外公的痛处,直接略过窝棚的寒酸凄凉,像往常一样跟外公讲他在一周内的所见所闻。自从接到李礼刚的信之后,外公最爱借李礼刚的异国生活而生发开来。
“我知道置身人群中,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滋味。当年我在英国人开的报馆……”
“我知道坐监的滋味。太难受了,能让人发疯。当年闹革命……”
“我知道吃不饱的滋味,抓心挠肺的,饿得半夜睡不着。当年大饥荒……”
第一次从外公的小窝棚里回到家,一直情感内敛的朱盛庸在家大哭一场。他哭着求妈妈:“让外公住我们家来吧!”妈妈举目四望,反问他:“把外公悬在半空中生活吗?”是啊,家里总共10平方米,要放生活物资,余出来的空间,也不过是仅够他们一家四口勉强住下而已。
想联合舅舅他们一起声讨小姨父鸠占鹊巢的行径,然而只得到大舅舅的一声叹息。小舅舅看似说了一大通,也不过是表达了“无能为力”的意思罢了。
朱盛庸鼓起勇气找了大姨妈——大姨妈于他一直像能吃人的怪物一样张牙舞爪。外公健康的时候,有时候在家里做家宴请孩子们去聚餐,大姨妈一定会自己带筷子和碗,并且当众酒精消毒,要求分餐。
大姨妈说起话来还带着说一不二的强悍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