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人从任何一间内室走出来。
小阿姨压低声音对朱盛庸说:“阿公觉得身体没力气,有两天没有下床了,反正不用大便,小便就用手拎马桶。”
朱盛庸心情沉重地走进外公的卧室,暗中深嗅一口气。得益于造瘘袋技术的发展,外公身上的异味大为减少。
6月上午的阳光和煦地照进室内,照在外公的脸上,留下对比强烈的光影。朱盛庸走到外公躺着的床前,将手中的礼物放在小床旁的小书桌上,轻轻地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拉住外公放在床沿的手,轻轻摩挲起来。外公的手,老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阿公。我好久没有来看你了。”
外公的胸口往下塌陷了一瞬,应该是无声地叹了口起。
“你们都大了。”外公声音含混道。
“阿公,我要毕业了。等我毕业后,就每周来看您。”
外公终于肯扭脸看朱盛庸了。朱盛庸于是明白,外公这是在生他许久没来的气。不过,这气消得也太快了。
朱盛庸松开外公的手,开始按揉他瘦骨嶙峋的腿。
“听说阿公两天没下床了?腿会不会乏力?”
外公偷偷擦了擦眼角,心里欣慰极了。
在朱盛庸的搀扶下,外公起床了,心情大好地晒了一会儿太阳,吃了半块状元糕。
小阿姨高兴坏了,直夸全是阿庸头的功劳,非要留他在家里吃午饭。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姨父从外面回来了。他脖子里挂了一个相机,脸上笑得容光焕发。
朱盛庸起身向小姨父问好——他早已熟知小姨父很在意别人是否尊重他。小姨父果然笑得更加灿烂了:“好,好。阿庸头是几个外甥、外甥女中最有礼貌的一个。”
大表妹刘溪正在读高三,成绩非常好,据老师估计,考上上海本地的本科院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姨父每每提及大女儿,总是洋洋得意,仿佛他从来不曾偏心过小女儿一样。
午饭前的闲聊,正是从刘溪谈起。
“溪溪的老师说,让溪溪选化工专业。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溪溪将来是要挣大钱的人。”
朱盛庸附和着听。
“看到我的相机了没有?日本索……索什么牌的!花了好多钱!”说到这里,小姨父心虚地看外公一眼。相机的钱,是他死缠烂打求外公赞助的。
“索尼?”朱盛庸替小姨父补充。
小姨父一拍大腿:“对!原来你也懂!”
朱盛庸微笑着沉默以对。他早就摸准在小姨父面前不能侃侃而谈的特点,能不说话不说话,反正小姨父有本事不冷场。
去年,读大三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场摄影展。唐骏想推陈出新,于是张口向朱盛庸借女朋友,朱盛庸差点松口答应,幸亏机智地反问一句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