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应该离开了。这个世界非常奇怪，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任务成功的提示。”夜晚，511提醒她，“就算异世界的时间流速比普通世界要快，但是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两年了。”　　　　就511分析，沈文宇并不存在‘黑化’的风险。　　　　沈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世，他连这些都挺过来了，到现在为止，‘黑化’的可能性非常低。这个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成了。　　　　但大人留下的原因，它不明白。　　　　身为任务系统，它必须给予大人适当的提醒。　　　　袁倩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是通过留在511传回来的，沈文宇在卧室里熟睡的全息影像。　　　　她沉了沉眸，回了句：“我知道。”　　　　这里说的好听一点，是异世界。说的不好听一点，也许只是十年后那个沈文宇的一次做梦，一次脑内臆想。　　　　可笑的不是沈文宇。　　　　而是开始对这个世界开始留念的自己。　　　　“511，离开以后，我还能得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吗？”其实，她很想看看沈文宇将来当上医生，穿着白大褂的模样。　　　　那一定，是非常好看的样子。　　　　511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冷漠：“资料不全，无法预知。捕捉信息的可能为10%。”　　　　“那，我明天再去见他一次。”　　　　袁倩切断了和511的通话，在床上躺下。　　　　心里想着沈文宇今天说的话。　　　　——不管是家人，还是恋人，还是任何的其他，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了！　　　　就算现在想起，还是觉得芯片发热。　　　　但是——　　　　又觉得可笑。　　　　“不管怎样，就算袁倩消失，沈文宇也还是沈文宇。”　　　　这么想着，她慢慢睡去。　　　　……　　　　第二天一早，沈文宇觉得很奇怪，袁倩竟然约他出去。　　　　收拾妥当后，就去了两人常去的那一间冷饮店门口等她。　　　　“沈文宇。”袁倩今天似乎是刻意打扮过的，看起来很漂亮。　　　　一头金黄的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齐膝的A字裙套着白色T恤，脚下一双白色运动鞋，看起来灵动又爽朗。　　　　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妆。　　　　她在沈文宇面前素颜惯了，乍一打扮，就连沈文宇都觉得惊讶。　　　　下意识地伸手想摸她的头，又怕弄乱了她扎得好好的头发，于是半道收回了手：“今天是怎么了，弄这么漂亮？”语气一顿，挑眉笑道：“难道是为了我打扮的？”　　　　袁倩睨他一眼，“是啊。”　　　　她语气平淡地应了，沈文宇反而不习惯，“真的假的？”　　　　“真的。”　　　　“……”　　　　“走吧，今天有事。”　　　　沈文宇：？？？　　　　袁倩把沈文宇带着去了一趟游乐场。　　　　沈文宇看着天上飞的大转轮，过山车，海盗船，还有那震得耳朵发疼的尖叫声，他抽了抽嘴角，问袁倩：“你要让我去坐这些？”　　　　实不相瞒，他怕自己承受不来。　　　　袁倩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坐不了，我带你来看看而已。”　　　　沈文宇的童年里，没有游乐场这一项。　　　　哪怕是现在，他也不一定经得起这么一遭。所以，嗯，带他来看看，就看看。　　　　沈文宇：？？？　　　　仍搞不懂袁倩想做什么。　　　　啊算了，随便她吧，她高兴就行。　　　　“大哥哥，要给姐姐买朵花吗？”穿着小玩偶服的小姑娘带着一篮子玫瑰花，蹦跳到两人面前，“大哥哥，今天是7月14号，是情人节哦，要买一朵花送给漂亮姐姐吧！”　　　　沈文宇一挑眉，把小姑娘的花全买了，就着篮子一起，提在手上，对袁倩笑道：“你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袁倩：“……”她发誓她不知道。　　　　她挑眉应他，“我说不知道你信？”　　　　沈文宇拿着花篮笑，“我就当你知道吧。”他把花篮提到她面前：“要吗？”　　　　当然要。　　　　就算是机器人，也是喜欢花的。　　　　袁倩抬手要接。　　　　但还没碰到，沈文宇就一缩手，不给。　　　　袁倩抬眸：“？？？”　　　　——沈文宇，你想打架吗？　　　　沈文宇被她瞪着，摇头直发笑，“今天是情人节。”　　　　“那又怎么样？”　　　　他把花篮放到她膝盖上，眼神认真，“收了我的花，就得做我的女朋友。”　　　　他目不转睛，薄唇抿着，有一点紧张。　　　　袁倩看了看膝盖上的那束花，没动。　　　　“袁倩……”沈文宇对她笑，“我想让你当我的家人，也想当你的家人。但是想了想，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4年，所以，我先预定，当你男朋友，好吗？”　　　　他本来没想告白的。　　　　但是想了想，暑假结束，他们就要去学校了。　　　　大学不一样，那里繁华广阔，是和这样的小县城完全不同的。　　　　如果有一天，袁倩的视野里出现别的男生，他想，他接受不了。　　　　不管以前袁倩是不是和小旭告白过，对他们而言，陪在她身边两年的，是自己。这一点自信，沈文宇是有的。　　　　可他还是紧张。　　　　然后，紧张地看着袁倩把花篮捏住，笑颜绽放：“好啊！”　　　　沈文宇看着她，也笑起来。　　　　很久了，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她答应了。　　　　真的答应了。　　　　沈文宇情难自禁地抱住眼前的人，笑道：“袁倩，我以后会娶你的，一定会！”　　　　袁倩也露出笑。　　　　“你这算什么？别人告白不都是讲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为什么一来就说要娶？”　　　　沈文宇放开她，摸了摸鼻尖，“我觉得，我大概对你……不止是喜欢。”　　　　袁倩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红晕渐渐浮现在脸上。　　　　沈文宇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袁倩也抬眼看他，见他专注的视线，又突然觉得芯片有些发热，于是抬手，推开他的脸，小声嘟囔：“别看着我。”　　　　“哈哈……”沈文宇笑她，“卓逸飞总说你情商用来拯救世界了，我看……也还在线啊。”还是知道害羞的。　　　　“什么意思？”袁倩：？？？　　　　沈文宇知道她听不大懂，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　　　　天气很晴，大概和现在的两人的心情一样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倩被他半抱着，头靠在他肩膀上，笑着喊他：“沈文宇。”　　　　“啊？”　　　　“你没来过游乐场吧。”　　　　“没有。”沈文宇诚实摇头。　　　　“其实我也没来过。”　　　　沈文宇一怔，又捏了捏她的脸，“想玩的话，我们就去玩。”　　　　袁倩摇头，在他肩膀上瞎蹭，“不想去。又不是玩那个的年纪了。”　　　　她的话里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沈文宇轻笑，“那我们就看着吧。”那些尖叫的活动，也不太适合他们。　　　　“沈文宇，如果有一天，消失了，我消失了，怎么办？”袁倩垂下眸，他看不见她的脸色。　　　　沈文宇一愣，“这是什么话？我跟你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可不是分手啊。”他想了想，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手里，笑道：“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跟我分手。”　　　　袁倩一怔。　　　　又笑起来，“好。”这一声，留下的，堵在嗓子眼里的哽咽，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要一辈子做我老婆。”　　　　“好。”　　　　“绝对不分手。”　　　　“好。”　　　　“等到年龄了，要和我去民政局领证。”　　　　“好。”　　　　她全部都答应，看着沈文宇欢喜得像个孩子。　　　　然后，她站起身来，回头对他笑道：“我要去买冰淇淋了，你要吃什么味道的？”　　　　沈文宇疑惑地站起身，“我陪你去。”　　　　奇怪，袁倩对甜食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的，怎么会想吃冰淇淋？　　　　袁倩红着脸摇头，“你坐着，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沈文宇拿她没办法，只能纵容道：“好。”　　　　他坐了回去。　　　　袁倩背对着他向街对面的冰淇淋小推车走去。　　　　“大人，以您现在这个步速走过去，刚好。”511在她头顶，低声道：“您放心，我会立刻启动返程指令。”　　　　袁倩不语，眼角有些湿润。　　　　她一步一步地往街口走。　　　　忍住了没回头。　　　　“大人，您为什么……要答应做沈文宇的女朋友？”511问她。　　　　袁倩垂眸，“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我也喜欢他吧。　　　　又或者，不止是喜欢。　　　　袁倩木讷地向前走着，脑海中似乎能浮现出将来能和沈文宇一起去领证的场景。　　　　但这念头也只有一瞬。　　　　他们，没有未来。　　　　“大人，您忍忍，会很痛。”511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袁倩已经站在了街道中间。　　　　右侧飞速冲来一辆卡车。　　　　这是511算好的。　　　　她应该结束生命的时刻。　　　　很近了。　　　　袁倩微微闭上了眼。　　　　似乎在等待那一刻到来。　　　　可就在车撞上她的裙摆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一瞬间变成灰色。　　　　这是……时间静止……　　　　袁倩意识到不妙，回头看去——　　　　沈文宇已经近在她咫尺，抬手，一把将她推开。　　　　“砰——”　　　　卡车把人撞飞。　　　　世界恢复了色彩，可他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她的全部视野。　　　　“沈文宇！！！！！！”　　　　随着她这一声尖叫落幕，心里就像缺了一个大口子，涌出来的全是悲伤。　　　　这片场景仿佛又一次被尖锐的锤子砸出裂痕，碎片一点点地剥落，一点点地消失。　　　　命运之子死亡。　　　　世界，崩塌。　　　　——大人，您的意识被融合进了袁倩的身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成为了人类。所以，系统的脱离指令对您来说，是无效的。　　　　——那要离开这个世界，我要怎么做？　　　　——死亡，或者，世界崩塌。只有这样，您的意识才会从其中脱落。　　　　——好。　　　　——大人，死亡会很痛的，您现在是人类的身体……　　　　——没事。　　　　袁倩抱着浑身是血的人，无声恸哭。　　　　究其最后，我还是不懂，死亡到底有多痛，是不是，比现在这样，更加疼痛！！！　　　　袁倩第一次恨为什么自己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能在这一瞬间，把那些过往再一次翻出来，让自己鲜血淋漓。　　　　……　　　　两年前的夏天那场大雨后，他来到她身边。　　　　看着她满身狼狈，什么也不问，笑容温暖地擦去她头上的水滴，脱下外套，笑着说：“给你穿。”　　　　他是年级第一，是大家温柔又多管闲事的班长。　　　　如果有事，他总是第一个挡在她前面。　　　　悉心的教她一遍遍的读懂诗歌鉴赏，阅读理解。　　　　笑着鼓励无论怎么读也理解不了的她。　　　　等她终于答对题目的的时候，他的大手会覆在自己的额头上，笑着说：不错嘛！　　　　他的温柔，她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懂。　　　　袁倩抱着他，血在手间流淌，记忆在脑海里轮回，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沈文宇，没有人给我买辣条了，没有人教我做诗歌鉴赏了，如果有人再传我的坏话怎么办？你起来，给我出头！”　　　　“我再也不逼你吃辣椒了……”她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你的面包再给我咬一口，我尝不出味道，但是我会全部吞下去的。”　　　　“沈文宇，你还要陪我去医科大啊！！！你还没有成为医生！！”　　　　“沈文宇！！你醒过来啊啊！！！！”　　　　“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我陪你到死。你醒过来……”她哭到崩溃。　　　　但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　　　　再也没有人，坐在游乐场的路边椅上，给她一篮子玫瑰花，眼中带着最温柔的笑。　　　　——袁倩，今天是情人节，收了我的花，就得当我的女朋友。　　　　——我想让你当我的家人，也想当你的家人。但是想了想，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4年，所以，　　我先预定，当你男朋友，好吗？　　　　——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跟我分手。　　　　——要一辈子做我老婆。　　　　——绝对不分手。　　　　——等到年龄了，要和我去民政局领证。　　　　“啊啊啊！”她抱着沈文宇，嘶声力竭。　　　　“如果可以，我一生，再也不想成为人类，再也不想，喜欢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