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战场下来,萧景赫都会整夜整夜头痛欲裂无法安眠。
登基后御书房的灯烛更是每夜燃到天明。
但萧景赫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不是死于折磨了自己三十余年的病痛,而是被身侧跟了十多年的贴身大太监投毒鸩杀。
再睁开眼的时候萧景赫第一件事便是旁敲侧击询问文奕朗此时他们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
然而文奕朗的回答却十分出人意料——事情好像在先帝死亡这个点之后就走向了另一个陌生的道路,太子萧允不但成功登基,本该成为赢家的詹王早在五年前就被满府处死,就连曾经有夺位之心的其他几位皇子公主皆死于接连的犯上谋逆案中,内阁虽在,势力却被人掣肘监视,小皇帝萧允这个龙位竟然坐的是稳稳当当。
整个大庆朝与前世这个时候呈现的飘零败落之相截然不同。
而靖北军这个时候积累的兵力远不如前世恰逢乱世流民四散时聚拢兵力的三分之一。
朝局,国势,兵力,银钱,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甚至还有身边的人。
当年的文奕朗虽然也在他的身边,但因为家族灭门惨案又拼死逃脱一路受尽磋磨苦难才被萧景赫意外相救,为人阴鸷偏激,萧景赫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和忠良,几乎是用文臣模板培养出来的人和前世自己身边那个被人称为豺狼的文奕朗联系起来。
杨晏清?
萧景赫一个人坐在帐中,手指的阴影笼罩住微挑的唇角。
这一世,倒是有些意思。
***
杨晏清这个人,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和白水一般无趣,喝下去却比放了鹤顶红的烈酒还要危险烧心。
或许还放了罂粟。
勾的人喝了第一口就想尝第二口,沾了第二口就会好奇全喝完是怎样的滋味。
……
被屋檐轻微的响动再次惊醒,萧景赫无语的睁开眼。
因为头疼的缘故他早已习惯了每夜只浅眠两个时辰,抓了衣服穿好悄无声息地溜达到旁边杨晏清院子的角落,萧景赫揉着额角问突兀出现在黑夜中半跪在面前的暗卫。
“暗一,第几波了?”
“回王爷,第五波。”那暗卫的脸上带着面具,头低垂着,声音恭敬。
啧。
虽说他的确每晚都睡不好,但萧景赫两世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幸见识到这种自家府邸大晚上的被各路杀手来回踩踏的情景。
这书生怎么能活得比他还招人恨?进王府前怎么活到现在的?
难不成现如今的锦衣卫武力已经能够堪比他一手□□出来的暗卫了?
“明日将暗七和暗十四调到他身边去。”萧景赫命令道。
“是!”暗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是贴身保护还是……”
萧景赫没出声,走到里屋的窗边,拨开挡住窗棂的枝叶,用指尖将窗户纸轻轻捅了一个洞。
跟在身后的暗一抬头就看到自家主子在自己的王府做着堪比采|花贼的动作:“……”
杨晏清似乎睡觉习惯靠床内侧,萧景赫透过那小孔洞只捕捉到了素白里衣的衣角和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手腕。
这样一个看上去文弱瘦削的人,这样一只修长脆弱的手,怎么就能搅动朝堂风云,牵动着无数人的悲欢成败身家性命?
“他睡的倒是安稳……去保护他,别让人太欺负他。”萧景赫缓缓直起身子,忽然笑了,“要是他欺负别人,也别忘了记下来报给本王。”
暗一默默记下主子的话,心里将命令自动理解成——
保护为主监视为辅,以目标意愿为先。
“对了,让奕朗明日早些派人过来把窗户重新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