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道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言语间还有意无意将对方骂了一嘴,却叫人挑不出错来。
百官看她的神情一时有些钦佩,连康平帝也笑呵呵地打了圆场,“说得是,金陵居于南,四处皆美景,颇是赏心悦目。”
乐有初极轻地冷笑一声。
这帝王之位坐得倒是舒坦,边南旱灾已有五年,还说得出四处美景这话,可笑至极。
萧昕严头一次被堵回了嘴还打了脸,偏此时的她还哑口无言,一股忿气郁积于胸腔无处发泄,只好看了看他哥,寻求庇护。
芥川七虽是无奈,可妹妹被乐有初当着大魏使者的面指桑骂槐,便也是间接打了明安国的脸,他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
不过,他年长几岁,说起话倒不会叫人挑错,并是会稳重几分,至少有话里几分迂回。
他扯出个笑,道:“公主年纪尚小,不过是好奇多问了几句,看来言中之问多有得罪,才叫王妃这般言重。”
乐有初微微一笑,没有应话。
这些人到底是认定了她出身低阶,令人不齿,她的缄默不言,这时候看上去倒像是做贼心虚。
可到底这话还是没说开来,芥川七与萧昕严这一拳便是打在了棉花上,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没人接过芥川七的话,也没人圆场,场面一时静默,楚晏似乎也不打算接过这个话题,倒是坐在康平帝身旁的菱美人开了口。
她娇笑道:“年纪小正是直爽的时候,公主这般性子嫔妾年轻时候,刚入宫也一样,实在有趣得很。”
兄妹二人听了这话脸色才有所缓和,但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窃笑。
这拐着十八弯抽了对方一巴掌,对方还不知情的情况实在是好笑。
谁不知道菱美人年轻时是个万人骑的妓子?谁不知道菱美人刚入宫说话就得罪了其他贵妃,被罚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有一阵子还沦落到与质子同榻而眠的下场,后来又不知何故突然开了窍,得了圣上的恩宠,自此圣上都没再立过后。
总之,菱美人之前完全是口无遮拦,没有半点心机,招惹了不少贵人。她这番话也暗里讽喻着萧昕严的下场。
这一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轮到宦官家中女眷展现技艺的时候到了。
乐有初此时已是王妃,自然不需要上场,可免不了有人等她出丑。
一轮下来,不过是表演些琴棋书画,清歌艳舞,都是些臣子未嫁的女儿。
萧昕严眸光深沉,今日定要让这个王妃不愉快,眼下正是大好机会。
妓女嘛,才艺自然样样精通,可若是武艺呢?
她嗓音尖细,说这汉语时并不标准,但听起来却是娇嗔的。
她勾着唇角道:“本公主曾练过一点铁剑墨画术,想在今日宴上给大家助助兴,可这一个人玩着实有几分孤寂,不如来个人同我一块玩玩?”
这话说得轻巧。
可这是舞刀弄剑,若与男子比较便有不公,在场又有哪个女子会武艺暂且不谈,看似是个游戏,但若是输了,打的是百庆国的脸面,又有谁敢赢明安国呢?
场上陷入静默。
芥川七似是早有所料,站到乐有初面前,笑了笑,道:“金陵王的威名传遍我明安国土,想必王妃也是不遑多让的角色?”
萧昕严笑得阴冷,附和道:“是啊,王妃,可让诸位开开眼?”
二人这一唱一和,可直叫百官都急出汗来,纷纷将目光扫向乐有初,看她作何反应。
乐有初默了半晌,为难地摇头道:“怕是要让二位失望了,本妃不擅武艺,更不谈以剑画出副墨画来,真要来了,怕是要叫诸位看笑话的。”
话罢,倒是云怀瑾倏然笑出了声。
萧昕严微蹙眉头,似乎以为这是在嘲讽自己,道:“太子笑是为何?”
“想笑便笑了。”
云怀瑾看了眼乐有初,短暂而又炽热,旁人看不出矛头来,乐有初却能感受到他那股浓烈似要喷涌而出的恨意。
云怀瑾在恨她什么?又凭什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