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头有点晕沉沉的,赵氏却在不知不觉中挺直了腰,对陆钧道:“钧儿,明日我找个机会去给你爷爷请安,到时候,我会和他商量一下你读书的事。” 陆钧点点头:“娘和爷爷提一下也好。以我如今的进境,至少还要好好修习一年。后年我想去考一考县试。” 陆茗看了一眼陆钧,对赵氏道:“娘,其实咱们家里,除了大伯母之外,都不难相处的。听了哥哥方才的话,我打算明天去看看三婶子。三婶子房里只有两个弟弟,她平常就很疼我。娘要是有空,应该多和四婶走动走动。四婶性格温婉,以前不是和娘很聊得来么?” 赵氏轻倚在床上的软缎靠背上,看神情仿佛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点头道:“对,茗儿说的有理。是我不好,我和你三婶四婶都疏远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也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陆钧和陆茗努力的制止了赵氏新一轮的伤春悲秋。赵氏接过陆茗递来的绢帕,把脸上的泪抹了抹,对他们道:“钧儿累了,快去睡罢。” 陆钧看着赵氏的情绪渐渐平复,起身对赵氏行礼后,离开正屋,来到了院子里。他站在院中舒展了一下筋骨,面带几分笑意,对一直守在那里的安材道:“安材,你记住‘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从今天开始,你少爷我要每天伏案苦读了!” 安材不解道:“少爷,既是苦读,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陆钧没回答他,径自往他住的东厢房里走去。他命安材把灯点上,然后坐在桌案前,先把自己的书稍稍整理了一番。这里面有些书是陆家传下来的,也有些是原身自己手抄的。纸张翻动,一时间屋内充斥着书中夹着的芸香草的清香之气。 陆钧在穿越前学习很好,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在穿越前的那些学习经验对于这个用八股来取士的世界还有没有用,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认真研究,总是能找到事半功倍的方法的。 原身从六岁开始,先是在家中的私塾里学了两年,把所谓的“三百千千”还有其他启蒙书籍,也就是《蒙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幼学琼林》这些都读通背熟了,那时他父亲还在,他身体虽然弱些,但日日都随先生诵读,蒙学的基础打得还算扎实。 可是陆钧的父亲陆兴琛去世之后,家业无人操持,陆家原本刚有些起色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无力继续聘请私塾先生,陆垠就把陆钧和陆锦两个都送到县里的社学去读书了。 那时候,陆钧刚满九岁,他在社学的记忆简直就是一场场数不清的噩梦,不是被陆锦欺负,就是被老师责骂,很快他就一点也不想去了。 在沂源村,陆钧制定学习计划的时候,给陆茗画了一个时间轴,陆茗自然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禁看的目瞪口呆。陆钧告诉她,自己的初步计划是花三个月的时间,将科举的基础——《四书》再认认真真的从头通读一遍。 他的科举生涯,就从这里开始吧。 面对着一摞厚厚的四书章句和《集注》,陆钧决定尝试一下穿越前他常用的,利用记忆曲线背书的办法。 虽然没有合适的计时工具,但这难不倒陆钧,他让安材把一炷香掰成了六段,每燃完一段,就是五分钟,第一个记忆周期到了。这时,他就要回去复习一下前面背的内容。 而一炷香全部燃完,大约是三十分钟,他要再把之前学的东西再从头看一遍,随着第二个记忆周期结束,初步的记忆就刻进大脑中了。 第三个记忆周期是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今晚背过之后,到明日下午,他得找时间再复习一遍。 伴着那一点亮光的闪动,陆钧拿起了手中的书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不大的屋内,响起了虽然很轻,却十分专注的诵读的声音。一直到丑时的更声响起,映在窗纱上的灯影晃动了一下,整个屋子方才重新静了下来。 整个陆家早已是一片黑暗,甚至整个洛陵县里,人们也都早早歇息了。只有不远处前朝挖凿的大运河,仍然在这夏季的夜晚潺潺流淌着,河边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船灯映在靠近岸边的水面上,撒下闪烁的点点金波,断断续续却又连在一起,勾勒出两道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河岸线来。 陆钧带着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兴奋躺下了,这一天从沂源村到洛陵县,从村野的静谧到县城的喧闹,太多的画面都被记忆留了下来,伴着方才读过的句子,在他眼前隐隐晃动,在他耳中嗡嗡作响,却越来越模糊,把他送入了梦中。 再一睁眼,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