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屋门处的陆垠,刚才陆垠的拐杖往地上一敲,那声音吓得她差点没尖叫出声。虽然陆垠不常露面,但是,他在这个家里还是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昨日听见赵氏和常氏吵架,陆垠在院子里吼了一嗓子,两人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如今他就站在这一众儿媳面前,这几房媳妇几乎连气都不敢喘了。 常氏怕的打了一个冷战,她知道老爷子最讨厌自己提起当日陆兴璘求娶她的事情。那时陆家早已搬离了沂源村,她在村里看见一表人才的陆兴璘回去向佃户们收租,又听说他是个有机会进学的读书人,两只眼只黏在这年轻人的身上,早忘了自己还有婚约在身的事。 很快,陆兴璘也注意到了常氏,他在洛陵县里埋头读书,原本是想等考中秀才,再谋一门亲事,可一见这农家姑娘虽然衣着朴素,却相貌不俗,且对自己格外亲切,一下子多留了几分心,这来来往往,两人就私定了终身。 陆老爷子对长子陆兴璘的婚姻,自然有着他自己的安排,听说他要娶一个父母早亡,拖着两个弟弟的乡下姑娘,当即怒不可遏,打、骂、劝,各种方法都使上了。然而,陆兴璘多年在陆垠的威压下,早已积攒了不少怨气怒气,这婚姻之事,他再也不想向陆垠低头,眼看陆兴璘要死要活且要和自己断绝关系,陆垠终于同意让他把常氏娶进了门。 若是平日,常氏是不敢轻易提这件事的,可这几年随着她弟弟中了秀才,又会经营,常家早不是从前那农户之家了,她的胆子也壮了几分。同时,作为长房儿媳,她也开始掌管陆家的家业,家里再没人敢拂她的面子。可她和陆兴璘聚少离多,关系却越来越差,上次因她偏袒娘家,夫妻吵了起来,她被陆兴璘打了几巴掌,家里的下人都知道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常氏最爱面子,这事是她的奇耻大辱,冷不防被人提起,让她一时乱了分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原本不过是要压一压几个弟媳,怎么又口不择言的说起了这些呢。 她刚想出声替自己辩解,却听陆垠又把那拐杖“咚”的在地上一敲,这回他没有开口训斥,那声音低沉沉的却更加吓人。 只听他道:“陆家就算是走了下坡路,也还没有到孩子们连学都没得上,连衣服都没得穿的地步。钧儿,你下午就给我继续回去读书。锋儿今年上社学,不能耽搁。钦儿和锋儿两个拜师的衣料,都来我房里取银子去铺子里做!不要为了这事再吵来吵去,一个个还有什么陆家儿媳的颜面?!” 说罢,他气呼呼的叹了一声,对陆钧道:“走,回去!” 陆钧低着头应了声“是”,扶着老爷子慢慢往走出了大房的院子。 陆垠走后,几个媳妇都心有余悸的垂着头,不敢在大房屋里多坐,一个个告辞离去了。常氏让秋月把屋门一关,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样,在屋里停不住的走来走去。估计着众人都走远了,她低低的怒吼道:“老东西,老不死的,就算他把棺材本儿钱都掏出来,他这几个混帐的孙子也没一个有出息的。还有二房陆茗那小丫头,和她娘一样,狐狸精模样的小娼妇,竟然把我个好好的侄儿迷住了,早晚我要让她好看,等陆家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死了散了,看我不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常氏本来就是个乡下女子,先前拉扯两个弟弟长大,村里都知道她一张嘴利害,这会儿正在气头上,骂起来更是口无遮拦。秋月小心的在门口守着,见四周静静的,回来对常氏道:“太太别生气了,以太太的本事,慢慢的整治他们就是。只是我今儿早上听下人们议论,说是陆钧回来以后变了个人似的,把自己院子里那、那蒿草都拔了,还把老爷子院子里都收拾了一遍。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 一听这话,常氏又瞪起了发红的眼睛,道:“甚么?!他怎么会想起来拔蒿草?病痨鬼,早晚和他爹一样,不得好死。” 眼看常氏的怒火越来越旺,秋月连忙道:“太太,方才我险些忘了说……” 她凑到常氏耳边,道:“晌午我在铺子里碰上黄主簿,他说这几日没见着太太了,说下午能不能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