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出屋子,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凑了过来,问他累不累,饿不饿,想吃点什么,陆钧从没享受过这样的“考生待遇”,一时间还有点受宠若惊。 他忙对赵氏道:“娘,我饿倒不饿,只是写字写的有些乏了。不急着催饭,咱们说着话等就是。” 赵氏见儿子这么努力又懂事,连声道:“好,好,你若是不饿,咱们坐下说一会儿话。安材,快给少爷按按肩膀,松松筋骨——他上了这一天的学,想来也累坏了。” 陆钧忙道“不用”,又问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陆茗“噗”的一笑,道:“是大房里的陆锦,不知为什么嚎起来了,听不清楚,似乎是挨了先生的打,正上药呢……对了哥哥,先生为什么打他?” 陆钧不愿意把学堂里的那些争端告诉她们,平白让她们操心,于是便道:“也没有什么,他不用心做功课,先生小小的惩罚他一下。” 正说话时候,秋华带着个厨房的丫头,手中提着食盒进了院子。陆家一是因为人口众多,二是各房的关系并不融洽,从很早开始就不在一起吃饭了。一般厨房会询问一下陆老爷子,若是他没有什么吩咐,那厨房就会自己安排。各房若是有特别的要求,就要提前让丫鬟小厮去后面说一声,要是有相应的食材,他们便会提前准备。 实际上,一般赵氏还有三房四房都是厨房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只有大房常常让人去给陆锦添些鱼肉,晚上还要补一顿宵夜。理由是陆锦正在长身体,个子高,饭量大,读书又辛苦,厨房准备的饭经常分量不够。 陆茗对此总是颇有微词:“从前那几个堂姐在时,大娘从没给她们添过饭呢。” 又道:“哥哥还比锦哥哥大了一月,咱们就从没麻烦厨房多做过什么。” 不过,说归说,他们都知道现在厨房的银钱也是由常氏掌管,所以,她说什么,那些下人也不敢违背。 这时已是日头略有些西斜,风也凉了下来,院子里坐着舒服的很。赵氏便吩咐道:“就摆在院里吃吧。” 秋华点点头,将那两个大木盒放在院中一个小小石桌上,将盒盖一层层打开。赵氏又问她道:“怎么今日略晚了些?” 秋华道:“秋月姐在那里盯着下人给锦少爷烧蹄膀呢,占了一个灶头,其余的饭,就做得慢了。” 陆茗撇撇嘴,忍不住又问道:“他中午刚叫厨房添了点心,怎么晚上又要吃蹄膀了?” 秋华老老实实的道:“听秋月姐的意思,锦少爷挨了戒尺,被打伤了,要补一补。” 陆钧正在石桌边上喝茶,听到这话险些把茶喷了出来。这陆锦也太娇气了,张尹挨了打还去洗凳子呢,他怎么好像掉了半条命似的。 大房那里的哭叫声还时不时的往这边传来,直到陆老爷子那边又隐约传来几声怒吼,似乎是叫他不要嚎了,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陆钧和陆茗相视一笑。陆茗拉着赵氏往桌边来,边走边道:“今天的饭香的很,我来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待走到近前,她高兴的拍手道:“哇,今天又有鱼吃!” 赵氏也有些好奇,道:“看着像鲥鱼,是老爷子吩咐做的么?” 秋华点头道:“嗯。老太爷说了,钧少爷昨日刚赶回来就去社学读书,着实辛苦,特地让人给他先做好了,热在灶上的。” 陆钧午膳时候怕耽误了社学的课,啃了半个馒头就走了,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忽然间饿的发慌。他对常氏和陆茗招招手,道:“娘,妹妹,快来,开饭了!” 他们三人在石桌旁坐定,陆钧一瞧,今天这一顿饭可真的比他们在乡下吃的精致丰盛多了——鲜味四溢的火腿蒸鲥鱼;一碟雪白的嫩藕,切得薄薄的;一大碗酸笋汤微微冒着热气;一小碟腌好的酱瓜茄;还有几样鲜脆清口的时蔬。 秋华打开最后一层,捧出一摞烫面蒸饼来。陆钧夹了两块鱼肉给赵氏和陆茗,自己就着那酸中带辣的笋汤,一口气把两张蒸饼吃了下去。 赵氏一边给他添鱼添菜,一边道:“瞧你都饿的慌了,怎么吃的这么快,早些开饭就好了。” 陆钧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的饿,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十四岁啊,男孩子窜个儿的年纪,一天体力加脑力劳动,能不饿吗?! 陆钧尝了尝鲥鱼,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看来,陆家厨房的水平并没有随着家道中落而下降,尽管只是几个家常的菜,却样样都做得颇为精致,无论是调料还是火候都用的恰到好处。 一天结束后能和自己最在乎的人坐在一起,用一顿这样的晚膳,陆钧心情舒畅,疲惫也一扫而空。 为了不辜负众人的期盼,明天的考试,他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