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一到晚上,水云闲就被绑着粉粉地蝴蝶结送去接客,虽然也没有嫖客愿意搭理她,可她毕竟心里不爽,而且还得强行呆在屋子里看着他们同“四美”嬉乐。 赛貂蝉怕她乱跑,专门派了两个杂役时刻看着她,脖子上还给栓了绳子,不用接客的时候就关在笼子里,除了这几天伙食好了点之外,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水云闲觉得自己作为猫,也丢了猫的脸。这种日子再过下去,她水云闲在人猫两界,都没脸再混下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水云闲发现,红芷弹琴时所用的琴,是有一个专门的琴盒装着,由小莲抱过来的,而小莲每次放琴的时候,都很少去检查琴盒里面。 琴相对琴盒要小一些,放入琴盒后,琴头那个地方刚好会空出来一点,虽然地方不算大,但若把自己的猫身缩一缩,还是勉强能塞进去的。 现在一天到晚,只有接客这一段时间,她是相对自由一点的,起码能在屋子里自由走动,而且看她的那两个杂役并不进屋里。 水云闲在房间里悄悄溜达,嫖客和姑娘们玩得正尽兴,没人关注她,趁人不备,她一个飞窜,躲进了琴盒里。 散场后,小莲收琴,巨大的黑影压了过来,水云闲吸了吸肚子,使劲儿往边边挤了挤,琴被安安稳稳地放了进去,小莲没有发现。合上琴盒,小莲便随着红芷回屋去了。 那两个杂役弄丢了招财,赛貂蝉气的暴跳如雷,把他俩绑到后院,拿鞭子狠狠抽了几下,又命他们出去找。可是猫丢了,哪那么好找,为了不影响晚上接客,赛貂蝉只好去找了只纯白的猫,让人用墨把耳朵涂黑,先暂时应付着。 水云闲躲在红芷的屋里不敢出去,想等避过风头后再走,赛貂蝉有了新猫,估计很快就会把她忘了。好在红芷屋里的桌上总会有放些糕点,可以充饥。 红芷见那糕点总是很快就空了盘,以为是小玉和小莲偷吃了,也不在意。 这日晌午,红芷正在小憩,小玉进来报道:“姑娘,柳公子来了。” 小玉所说的柳公子,正是淮南柳若羽,那日红芷在瑞王面前弹的就是他的新作。 红芷梳洗停当,方迎了柳若羽进屋。 柳若羽一身白袍,肩上背着一个褡裢,一身风尘仆仆,却是眼露精光。一进门,便兴奋地喊道:“红芷,我新作了《倚红曲》赠你!”说着,把身上的褡裢解下,里面放的尽是曲稿。 柳若羽从一堆曲稿中,拿出了三页纸,放在红芷面前:“词我已经填好了,你弹一下听听?”柳若羽笑着看着红芷,眼中似乎能迸出光来,眸中尽是期待。 红芷拿着曲稿,坐在琴桌旁,把曲稿放在前面,低头看着拨弄了起来,第一遍还不太熟,有些断断续续,但隐约也能听出几分味道了,弹至第三遍时,已然很通畅了。 水云闲躲在暗处听着,琴音低诉,道进了悲伤之情,听之不免让人心中悲戚。 “未免有些太悲凉了,何不给人以希望?曲子总是消遣用的,诉尽人间之苦,倒没意思了。”红芷把曲稿丢给了柳若羽。 “你说的是,我改好了再送你。”柳若羽把曲稿收了起来,对站在一旁的小玉笑道:“给我倒杯茶喝。” 红芷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茶壶就在你面前,看不见吗?” “看得见,看得见。”柳若羽也不恼,笑着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又道:“明日我们去游湖可好?” “谁有那闲工夫去游湖,我不够睡呢。”红芷拿起了一把团扇,在手里把玩着。 柳若羽又喝了一口茶,起身来到红芷身边,笑道:“你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明天是六月六,你是知道的,偎翠湖的湖心岛上每年此时都会有节目,今年更是不一般,听说有瑞王家的三十名歌妓表演,许多人都要去看呢!你不去么?” “瑞王?”红芷转头笑看向柳若羽,“你非要带我去吗?” 红芷转头嫣然一笑,美若娇兰,柳若羽看得痴了。 红芷见他不答,气得转回头去不看他:“果然不想带我去!” 柳若羽这才醒转过来,连声道:“去去去!怎么会舍得不带你去?” 红芷气恼了,往床上一躺,面朝里道:“不去了!” 柳若羽赶忙到床边来哄她,轻轻推了推她:“去吧……” 红芷扭了扭肩膀,不理他。 柳若羽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摸索出来一个小玩意儿,只有手掌一半大,是个八角形的双面绣,一面绣着牡丹,另一面绣着一直喜鹊,虽然小却是栩栩如生。双面绣用几条金丝线穿着,下面坠着五彩的穗子。 柳若羽把这个小玩意往红芷脸前一放,笑道:“红芷,你瞧!” 红芷睁眼一看,便喜欢上了,伸手拿住,翻来覆去地看。 “喜欢吗?” 红芷回头,看了柳若羽一眼,嗔道:“不喜欢!” 柳若羽知道红芷能看他这一眼,就已经不生气了,于是把红芷的肩膀扳了过来:“好红芷,不要气了,我找这个小玩意儿也废了不少功夫呢!你也心疼心疼我,明天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红芷这才松口:“那好吧,明日我不带小莲了,你给我抱着琴。” 柳若羽自是欣喜地应了。 水云闲躲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能离开怡情楼了,是夜便悄悄躲进了琴盒里。 第二日柳若羽早早地来接红芷,红芷在屋里梳洗打扮侍弄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只见红芷穿着双色相间罗裙,配上绛紫披帛,发上不着钗饰,系上一条鹅黄丝带,轻盈曼妙,柳若羽又看痴了去。 红芷走到柳若羽面前,见他傻愣愣地,噗嗤笑了:“呆子!” 柳若羽笑了:“甘愿为你痴,为你呆。” 红芷往前疾走了几步,方才回头笑道:“走吧。” 小莲把琴盒塞到了柳若羽怀里:“姑娘说了,今天不带我们去了,你来抱琴。” 柳若羽笑着抱着琴,追上了红芷。 …… 偎翠湖是京城周边最大的湖了,湖水清澈,天水相连,不时会有飞鸟掠过湖面,撩起涟漪,向四面荡漾开去。湖中心有一岛,绿树青草间隐者几处凉亭,正中央有一空地,东向建着一座两层的戏台,每年的六月六,这里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湖心岛四面环水,只能划船到达,富贵人家会自己租船前往,寻常百姓家只能坐摆渡,摆渡的这一日是最开心的,往时收费低,一船还常常坐不满,今日收费是平常的三倍,仍有许多人挤不上船。 柳若羽平日纵情山水,流连各个青楼间靠卖谱填词为生,身上一向没有多少银钱。但这次为了请红芷游湖,他特意攒了些银子,雇了一条摆渡小船,虽不似那些富丽堂皇的大船那般富贵,但好在够清闲,没有闲杂烦扰之人。 柳若羽扶着红芷上了船,船夫便撑起篙朝岸边用力一抵,小船便悠悠往前漂去。柳若羽在船舱放下琴盒,陪着红芷立在船头赏景。 水云闲听得外面没了声音,才悄悄用爪子扒开了一条缝,从缝里使劲挤出一只小爪爪,能挤出的缝实在太小,水云闲爪子上挤掉了一撮毛,挤得爪子生疼,好不容易才挤了出去,摸到琴盒的搭扣处,拨弄了一下,轻轻一声响,琴盒开了,水云闲顺势跳了出去。 红芷立在船头看湖面上的野鸭子,笑靥如花,柳若羽笑着看向红芷:“可想抚琴?” 红芷顺着湖面往前看去,远远地行来一条三层高的大船,船上几十位少女趴在栏杆上,嬉笑打闹,开心不已。 柳若羽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眼前一亮:“是了!瑞王果然来了,你看那些姑娘们便是瑞王养的歌妓。” 红芷歪着头看向柳若羽:“去把我的琴拿来。” 柳若羽取来了琴,给她在船头支好:“今日弹哪首曲子?” “既然是游湖,那便弹《西湖春》。”红芷低头笑了,手指拨弄琴弦,抬眼却往瑞王的船上看去。 一曲过半,对面的船上出来一人,先前嬉闹的姑娘们,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两侧。 红芷手一抖,错了一个音。柳若羽笑道:“你也有弹错的时候。” 好好的一曲西湖春,弹错了一个音,深谙音律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对面船上那人自然也听得出来,转头看向了这边的小船。但也只是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别处。 红芷手下由缓转急,一曲就要终了,那人始终没有再转过来看一眼。 柳若羽道:“你有些急了,可是有烦心事?” 一曲未完,红芷狠狠地拍到了琴弦上,“铮”地一声,吓得正在找地方躲藏的水云闲跳了起来。 柳若羽忧心唤道:“红芷……” 红芷余光已然看到了一个白团,随即转悠为喜:“去把那只猫逮过来!” “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