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没有料到,严匀离开武陵之前最后一个会见的人居然是自己。
楚腰阁内院,太守府小厮领着他一路到了正厅。
张哲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他见到厅内,只有严太守一人独自站在桌前写字。
小厮带他到了厅前,自顾走了,让他自己随意入内。
张哲进了大厅虚施了一礼,为了不打搅太守写字,他并未出声和靠近桌子。
严匀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第一次对张哲露出了笑容,不过那笑容中却有一股了然之意。
“我不过是在临摹你的《阿房宫赋,不是甚么紧要东西。你只管寻个座坐着,你要看便过来看。只是,若心中敢腹谤本太守写的字,今日便没有你张信之的好果子吃。”
张哲看到严匀今日是一身便装,索性大了胆子上前看了一眼。
“如何?”严匀立起身子,随手放下了笔,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与张哲府试时所用楷体不同,严匀竟是用的类似行书的字体,一撇一捺都饱含意气,一篇苍茫概叹的《阿房宫赋,居然被他写出了《讨武檄文的气势。
“太守这字意,却与此文不符,若是学生那首醉里挑灯看剑,却是极洽。”
严匀腾出一手来,掀开了另一张写好的文字,正是“醉里挑灯看剑”那首词。
“若不是你这次府试,遇着我这题目,本官倒是差点被你这小子蒙混了过去。”
严匀话中一点也不掩饰他插手干扰了府试之事。
“本官向来喜欢以棋看人,你那恶心人的棋路差点破了本官这些年观棋而养成的一双看人的眼睛。再有你那进一步退两步的性子,三番五次不求上进,若非本官手里攥着你的岳家,怕是污了自己的名声,做个酒鬼你也不在乎。”
张哲不好回答,只能低头听训。
“你与本官本来毫无关系,最多不过为我治下文治添一佳话。你自愿做个避世苟安的人,本官原也不想勉强于你。你为朝庭做的几件事,田亩和银子上也自问没有亏待你。”
严匀指了指那篇《阿房宫赋。
“可你却在本官离任前,写下了这么个诗词赋来。为本官此次进京面圣润色不少。今日唤你来,就是指点你一二。本官入京,于这三首诗词赋上都会大作文章,你张信之的身上也会实实的打上严某人的印记。而你如今只是一介秀才,这个印记对你或有好处,抑或又有坏处,以你处事之精明,料来应对也不是难事。”
严匀说的淡然,而张哲听了却是满嘴苦涩。
什么诗词赋?这些全都是小节。
严匀这个太守,张哲也是看的明白。
从处置宋家,撩拨邹天养,再到直接干涉府试,为自己西江之行做铺垫,无一不在说明,严匀是一个极度务实的人。
诗词文章再好,他应该都不太会看得上。
严匀真正看中张哲的,却是他体现出来细微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是个真正聪明的人。
有这等能力,又兼才学出众,这等人才,任谁都想拉入自己身边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