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于新郎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低头刺绣的女子,烛光朦胧,女子比画中人更美。
女子低声“嗯”了一声,停下手中的针线,想了想问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有城墙上看到的落日美嘛?”。
“只会更美。”于新郎信誓旦旦,“那比如呢?”女子笑容狡黠,“天下五岳高耸入云,无数前人留碑文于其上,天下儒生无不立志走完五岳,只为观碑摘文,我也曾在东岳山巅留下一首七言绝句,现在只记得一句:一袖揽尽三秋色,难描唇上一点红。只因当时我想的是现在的眼前人啊。”。
“还有呢?”女子将刺绣揽在胸前,一样趴在桌子上,和某人面对面,四目相对,彼此竟是再难移开双眼,女子笑容恬静,声似梦呓。
“那座天下极北之地有座雄城,由公孙家与墨家共同修建,单单城墙就号称五百里之巨,我也曾步行丈量,可惜多年也没能走到城墙另一头,那座城的城墙比咫尺城外最高的山还高,连鸟都飞不到城头,有位剑仙曾经御剑墙外题字雁撞墙,站在墙脚都能看到半截腰上那三个字。”于新郎神色缅怀。
“题字?哪个剑仙这么骚包?不会那个剑仙就是你吧?”江素一脸鄙夷的看着差点在脸上写着沧桑二字的于新郎,“咳咳咳,是一位故友,故友,那家伙一直都这么骚包。”这一问差点让于新郎背过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骚包过?
“还有呢?有没有花多的地方?”女子对于新郎吹捧的五岳和雄城显然不感兴趣,“嗯让我想想。”于新郎皱起眉头,这一世大部分时间都在点将城奔波,确实极少去其它地方,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看着女子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忽然想起来山水邸报上经常提到的天下十六绝,连忙说道:“也有,也有,我刚刚想起来。除了五岳和点将城外还有十四处绝景,还有释门那座万莲池,一片莲叶便大入城池,紫金莲花骨朵一百零八朵,许愿极为灵验,许愿之后花骨朵渐次开放,开的越多越灵验,只要记得再去还愿便是了。”。
“真的嘛?”女子眼眸瞪大,女子对于这类事情最是上心,“当然啦!”于新郎信誓旦旦的点头,继续说到:“还有那座天下祖花云集的百花福地,诸多外界绝品孤品的奇花异草在百花福地都能找到,甚至有的花经过多年的灵气熏陶,化身精怪,模样比人还要好看。”。
“还有呢?还有呢?”女子终于来了兴趣,“有在那云中高悬,半隐天外,终年云遮雾绕的云上城,据说是一位魔道巨擎为了纪念亡妻所筑,城中皆与尘世无异,唯独城外云海翻腾,千年来之所以离地三千丈,完全是靠着那位魔道巨擎道法通天,几乎就是一座几乎人造洞天福地,还有”。
点将城头一个身披深紫大氅,神色冷峻的年轻人正盯着城头之下的战场,寒冷的北风在高高的城头俞加酷烈,男子并未动用修为抵御寒风吹拂,而是默默的感受着凛冽的寒风,盘算着一个中五境修士在这种的环境下抵御寒冷需要额外消耗多少灵气,深吸一口气,血腥味随着刀子一样的寒风灌入肺中,别样的神清气爽。
近日的神化生物的小股骚扰越加频繁,极北之地的气温也愈加寒冷,修士虽说寒暑不侵,但是这也需要相应的修为支撑,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道法自然,生生不息,或者拳意游走,犹如神灵庇护。
正如男子这般境界,只要心中稍微掀起些许念头,任凭这一冬的寒风再如何凌厉,又有几缕能够吹进男子周身三尺呢?索性点将城最不缺的就是修士,甚至一城之中能够算得上是山下人的人几乎都没有,入城要么是中五境起步的神仙老爷,要么也是四境起步的纯粹武夫,都是可以在大王朝的蕃属小国掀起一波不小风浪的人物。
在于新郎鲸吞半座天下的武运之前,天下武夫除却尹邛是公认的武夫十一境武神境,大概只有这城头男子的武神境能够和尹邛去挣一挣那个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
只是男子因为身份缘故,不能出点将城,故此名声不显,甚至男子的武神境没有借助整座天下的一点武运,而是靠着一次次生死之争,在点将城外一点一点的把底子打磨出来,靠着大半条命拼出来的武神境,按照男子的说法,真要和尹邛打起来,分胜负看在什么地方,但是分生死在哪都一样,注定我生他死。
“好久不见。”男子闻言抬头,看见城头站着一道红衣身影,而红衣身影的手里则拎着一个颓然的中年男人,神色柔和了几分,甚至略带笑意的说道:“是好久不见啊!于兄。”于新郎点了点头,随手将已经晕厥的姜寒山丢在地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伸脚提了踢姜寒山,说道:“不就通过极限御剑抄近道跨了半座天下,至于吗?”。
听到这话姜寒山已经从内心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极限御剑啊!那是保命的手段,别人用上三次都费劲,哪个变态像你一样啊?从头到尾就没歇过!大哥,你只是元婴!我才是仙人!你的灵气是不限量的嘛?这么挥霍都用不完?”。
咆哮完姜寒山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别人手里的人质,又悻悻的躺下,一副生无可恋样子,“你要是有两个飞升境修士帮你提供灵气,挥霍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于星朗随手从腰间悬挂的一枚咫尺物玉牌中取出三坛酒,一一抛向城外战场,看都懒得看姜寒山一眼,既然到了点将城,他就没有了任何退路。
酒坛坠地,声音清脆,地面封冻,酒液从粉碎的酒坛中溅出,并没有立刻被地面吸入,而是滚起粒粒裹满微尘的酒滴。
“当年袁清旭就是在这战死。”年轻男人看着城下酒坛坠地之处,神色缅怀,“一晃许多年了。”于星朗同样看着酒坛落地之处,当年,那个地方一个男人死而不倒,背后几步便是点将城,为了救人,就永远留在了那,被救之人,一个成了后来的血衣霸王,一个成了后来的点将城唯一的外姓大将军。
“我不在的这么多年里,你每年都给他祭酒的没有?”于星朗眺望远方,这个季节的点将城头可以看清城墙之下这个人间最大的修罗场,极远处还有几尊大如山岳的残缺神骸,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于星朗百无聊赖的吟道:“回眸顾盼间,竟也似当年,竟不似当年”。
“没有,倒不是我记不住,而是那家伙根本就不喜欢喝酒,我倒是经常给他点上一烟斗旱烟,就站在那,等着他抽完,然后再帮他把烟斗收好。”故友在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颇为难得的话多起来,陪着于星朗眺望远方。
当年三人在城头经常性就是那么一站一天,一边远眺,一边聊天打屁,兴许聊的会是昨天晚上的某人的艳遇,也兴许是某个熟识之人战死的消息,亦或者是新来点将城的同乡。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年轻男人和于星朗二人聊天,袁清旭则沉默的倚在城墙上,给自己点起一烟斗旱烟,看着二人聊天。
再后来,那个抽烟锅的人走了,喜欢聊天的二人学会了沉默,甚至年轻男子在背后也学会了抽烟,没人的时候也会为自己点上一烟斗旱烟,看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烟雾,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还是有一个如兄如父男人始终在他们身边,烟雾后是一张始终含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