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上巳节①,这一日朝廷休沐,该是到了游春踏青的好时节,春色满园,群芳盛宴。
宫里宫外都在为这天忙碌着,丝毫不敢懈怠。靖王府倒是安静的很,驾驶了标志着王府的马车就出了门。
流越早早地进了宫,时隔三年赴宴,宫里特意传了旨意让靖王随天子一同出席,足以见皇帝陛下对这位幼弟的宠爱有多深厚。
大兴宫内殿,天子流明双臂敞开,两位宫女正在为他穿衣。汤药将养了数日,大抵是春日暖阳,温度适宜的缘故,这位天子的气色好了许多,面容有了血色,不过和对面的流越比起来,还是苍白了些。
这厢流越手持折扇,一身玄色窄袖翻领胡服,英气潇洒,俊美无俦。他站在流明的左侧,如沐春风地看着正在更衣的兄长。
流明被亲弟的眼神看得有些别扭,笑着说:“笑的这么开心?”
流越咧咧嘴笑,凤目清澄地看着皇兄,拱手道:“自上次臣弟言明有娶妻之意,皇兄可别是忘记了。”
自上次进宫后,流明虽是应允了此事,但旨意一直没下来。想到今日的游宴,流越洞悉了兄长的心思,好事将近,自然开心地紧。
“你的事,朕怎么会忘!”赤黄色的圆领袍穿着完毕,流明伸出两指对着流越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总不能我这个做兄长的,连未来弟媳的模样都不知道,就这么草草下了旨意。”
“臣弟知道不就行了。”流越笑眯眯的看着兄长,“再说了,姑娘家生得花容月貌,臣弟是怕皇兄抢我未来的媳妇。”
这话一出口,若是平常兄弟的玩笑话倒也罢了,可这里是皇宫,听这话的是当今的天子,流越就这么玩笑大开,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话,心惊胆战了一番,正要给皇帝束上腰带的宫女都颤了颤,玉带差一点就要从手上滑溜了下去。眼尖的高公公使了个眼色,将手中的拂尘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则接过了玉带,亲自给圣上系上。
“没大没小,什么玩笑话都说的出口。”流明瞪了幼弟一眼,语气多了几分厉色,那俊逸的面上眉头微皱,却未显愠色。
最后的金丝幞头戴上后,流明摆摆手,殿内的宫女太监都撤了出去,原以为皇帝陛下会训斥靖王一两句,谁知道皇帝只是淡淡地解释道:“你放心,朕只是见见。你能有喜欢的人,朕开心还来不及。”
惯见了脸色的宫女太监们暗暗缓了口气,震颤之余,又对殿内的靖王爷愈发敬佩起来,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这样的话皇上都没生气,这位靖王爷,真的是惹不得,惹不得。
一旁看着圣上长大的高公公睨了殿外的宫女太监一眼,心中哂笑一声:陛下和靖王兄弟情深,哪是一句玩笑话就能动摇的。
殿外宫女太监们的想法皇帝不会去在意,他当前的心思仅在幼弟身上,二人依次坐下后,流明呷了口茶道:“礼部那里朕已经吩咐了,今日旨意一下,未来几个月,都会为你的婚事做准备。”
见流越一丝疑惑的神色,流明正色道:“朕是怕你反悔!这些年一直不松口,终于把你这个千年蚌给撬开了壳,朕难道就不能看看里面的珍珠长什么样?”
对于这个亲弟弟,流明只有疼爱的份儿,不单是一母同胞之故,还包含了一起长大,以及战乱之中,相互依靠得来的手足情深。
流明十二岁登基,如今业已二十有四,在位十二年,海晏河清。然体弱多年的流明心知肚明,这天下盛世,有太半的功劳,都是眼前的亲弟弟给他挣来的。
是以,流越想要的一切,流明都会不顾一切地给他,哪怕日月星辰,哪怕坐下的皇位。
只不过流越不愿意罢了。
自三年前流明大婚后,就开始着手担心流越的婚事来,偏得这小子一听就躲,甚至再度一去南境,整整呆了三年不归,硬是把南蛮子打怕了投降了才作罢。
如今能让流越开金口主动娶妻,流明高兴还来不及,管她是谁家的姑娘,只要流越愿意娶,他就愿意下旨赐婚,金玉良缘,不外如是。
流明对流越说的都是心里话:到底是要成为未来靖王妃的女子,流明对流越再宠爱,也该把把关,看一眼对方为人如何才是。对家世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女子的品行是否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