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雾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天空还未黑得很浓,是那种泛着一点蓝白墨色的深色。
白芷磨磨蹭蹭地往台阶下走。
“姐姐,要买花吗,最后一串。”一个穿着深蓝色私立小学校服的小女孩拉了拉她的针织外套。
她低头一看,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梳双马尾,手里的花篮里只余一串茉莉。
很好看,也很香,但对于捉襟见肘的她来说,并无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不——”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那年江南烟雨里慵懒笑着买下她所有滞销的花的脸冒了出来。
爱应该是一种温暖的传承。
白芷嘴角微翘,蹲下捡起花篮里那串茉莉,“好,我买。”
小女孩欢天喜地替她戴上茉莉手串,甜甜地和她讲:“现在茉莉基本不开了,这是我小叔叔费好大力气才养到现在的。”
临走前,小女孩抬头看她,圆圆的眼睛笑得很清亮:“你会好运的哦姐姐。”
白芷低头看着手腕的那串茉莉,想起往事,忍不住笑。
她今天,确实很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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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路边梧桐叶吹得沙沙作响,白芷抬头望了眼天,没看见月亮。
像是要下雨。
她再次回头望了眼大雾的门口,依旧一片亮堂,只是难觅他踪影。
今日缘分已尽了。
白芷鼓了鼓脸,准备离开。
忽地一下,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有人抢了她手机就跑。
“站住!”
白芷反应极快,迈步上前去追。
她现在穷得叮当响,实在没钱去买新手机。
那男人三窜两窜跑得飞快,饶是她这个学校运动会女子三千米长跑亚军的人追着也有点吃力。
“嗞——”
一道刹车声突兀地在前方响起,刺眼灯光打过来,白芷下意识停下侧脸抬手挡了下。
“疼疼疼!”
前面男子呼痛声炸响,白芷立即放下挡脸的手跑过去。
是抢她手机的那个人被季海抓住了,正被反搅着手臂压着,半跪在地上。
“你的手机吗?”季海单手压制着那人,把手机递了过来。
白芷迅速接过,朝他道了谢。
“不用客气,我们傅先生的意思。”季海摆摆手,回头问车里后排落座的傅玄西:“傅先生,这人怎么处理?”
白芷朝车里看去,光影明灭,车内坐着的人懒散地掀了掀眼皮,小臂搭在车窗框上,修长的手指轻而缓慢地在车门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去找徐凛。”
季海应了声是,转身压着那还在滋哇乱叫的男人走了。
还是昨晚那辆双R车标的车,就这么有些嚣张地横停在路边。
白芷走近了些,弯腰朝里面的男人道谢:“谢谢您。”
里头坐着那人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她,轻声笑了:“怎么谢?”
白芷那双看着他的盈盈杏眸忽地一怔,无意识地动了动嘴皮:“您……”
“商人从不做没报酬的事情。”他说着,话头一顿,垂眸,视线落在她腕间茉莉手串上,“就用这个做报酬。”
白芷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微风轻轻吹过,腕间茉莉手串上的花朵在风间轻颤了下。
“好、好的。”她小声应着,直接将戴着茉莉手串的左手伸到他眼前。
夜色总能很好地掩饰一些东西,何况她还背着光。
她想他应该没发现她眼底里的闪烁和忐忑。
“呵。”
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很轻地笑了声。
白芷被他笑得有些心慌。
手心在冷的夜里泛出一点热热的潮湿,悬在空中的左手微微颤抖,就像腕间在风中摇曳的茉莉手串。
脆弱,随时都可以轻易被摧毁。
“要我自己拿?”他还是那副散漫的调子,“你倒是大胆。”
白芷心头一颤,有些犹豫要不要自己取给他,就见他伸了手过来。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点温热,不经心地碰触到她的腕间肌肤。
霎时间,一股酥酥麻麻的痒从那一点逐渐晕开。
白芷忍不住弯弯手指。
那是一个需要两只手才能解开的铁线扣,一头绞成圈,一头做成弯钩。
但他大概是懒得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耐心也一般,在解了半晌无果后,耐心尽失,一把将她的手扣住。
白芷呼吸一滞,喉咙变得异常干涩,就像濒临死亡的鱼。
但她仍旧忍着,低头看着他带着体温的大拇指按住凉凉的铁丝扣子一侧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食指顶着铁线扣的一端,滑过腕间的肌肤朝另一边推。
茉莉手串在她腕间松散滑落,带一点挠人的痒。
他的食指戴着一枚戒指,在她脉搏处轻轻地,像是不经意地挠了一下。
白芷头皮一麻,迅速收回了手。
“我、我先走了!”白芷低头猛地呼出一口气,不敢抬头看他此刻什么神色,转身就要跑。
刚有所动作,头皮被缠在他的袖口。
“抱歉!”
白芷脸上一热,心里有些慌,也顾不得仔细去解开头发,随手揪住头发尾端一拽。
好像拽掉了个什么东西,她没敢细想,怕被那人看见自己发红的脸颊,捏着个凉凉的小东西头也不回地跑掉。
傅玄西眸子一抬,那小姑娘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似是觉得好笑,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轻轻掸了下衬衫袖口,那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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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枚白玉制成的茉莉袖扣,花瓣做得很精致,甚至连细微的纹路都有精心刻画。
握在手里,有种温润的质感,不像茉莉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