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专营设制的行商之人也对时昭的手艺赞不绝口,曾联系他,欲高价与之合作。只是时昭那时与父亲较劲,觉得自己就算经商也不能做父亲的老本行,否则岂不还是向父亲低了头。再来他也不缺钱,就拒绝了,只有皓月得他怜悯,每次来春满园都做一件小玩意讨他开颜。偶尔闲得手痒,也做些小玩意送给顺他眼,趁他心的其他姑娘小倌。
青州府雕刻市场上流转的他的手艺都是这样流出去,量少,自然就奇货可居了。
所以尽管平日里大家虽然一起寻欢作乐,但众人心底隐约还是有根弦的;尽管时昭家势并不显赫,这群纨绔也无人敢小看他。只有赵朦仗着自家老爹位高权重,为一州之首,地方父母官,时不时酸时昭两句。时昭平日里也不在意,只是今日看似心情欠佳,谁知道他就发作了呢。
自己的这顿洗尘宴还真是命运多舛啊,喝得半醉的东道主李晟也看出来这其中的门道,心里不禁哀叹。赵朦是他们这群人中家势最显赫,平日里众人也对他多有谦让。见他发怒,也没人想上前触这个霉头。
平时里能治他的也只有时昭,可如今跟他干起来的就是时昭,就没人说话了。
没法,自己是东道主,这个局面还得自己来破。
李晟回想起今日宴席之上,时昭与平日里确实有些不同,他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连忙开口:“哎,时昭,你今儿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怎的光顾喝闷酒?也就皓月还能逗你说两句。”
随即展开袖袍,掩耳盗铃似的觉得赵朦看不见他,对对面的皓月使了个眼色。
皓月识趣地端起酒壶给时昭斟酒,温声细语:“时公子,奴家敬你。”
时昭看了皓月一眼,接过酒杯,仰头喝下。
时昭今日并非故意要落赵朦的面子,实在是这段时日心情欠佳。
前日父亲归家,他又被训话。
心知父亲不喜自己与这帮纨绔厮混,也不同意自己信口胡诌的经商之言,一年多前,时昭退了一步,说不经商了,自己参加武考从军,也被父亲拒绝。就算要从别的途径走仕途,父亲也希望他参加科举。
前日父亲回来,与他相谈,他还是坚持要参加武考从军,自然又被父亲否决了。他和父亲真是前世冤家,什么都聊不到一块,最后结果当然又是不欢而散。
父亲临出门前,说最近有新做成的战车要演练,随后就要准备列装军队,最近比较忙,让时昭这段时间在家好好反省。言下之意,大有完事后时昭还是不从父命,便要强迫之意。
父亲走后,母亲也语重心长地与他话了许久家常,最后才说他与那些有父兄的公子哥到底不一样,时家还得靠他撑起家业。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插手他和父亲之间的分歧。
时昭内心也明白,他是时家独子,也没个兄弟,就算是想谦让都找不到对象。时家最终是要传到他手上的,他这样浪荡的生活早晚得结束。可让他改变自己的理想又心有不甘,对父母之命置若罔闻,他又还没纨绔到那个份上。
今日这次请客,原本他是没有心情参加的,不过李晟外出三月归家,他若是不来,又觉得过意不去,这才心事重重地来了。
平日里跟时昭走得最近的管迁见李晟搞定了时昭,这才反应过来,旋即探头对赵朦道:“朦哥,昭哥今儿估计有心事,你看他都自罚一杯了,咱不跟他计较。咱哥几个今儿可是来给咱们李晟兄弟接风洗尘、寻乐子的是吧?是姑娘不漂亮,还是小倌儿不解风情?来来来,咱们吃菜,喝酒,一会啊,再听两首小曲。这日子,要多美,有多美。”
“对,对,对,吃菜、喝酒、听曲,晚上咱们再温柔乡里度春宵。多美的事,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别处。”李晟连忙跟上。
见管迁、李晟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端起陪侍的姑娘小倌斟满酒的酒杯,齐齐道:“就是,就是,喝酒喝酒。”
赵朦本来就是落了面子下不来脸,有人给台阶,也就顺着下了。一众人也就接着喝了起来。在一众公子哥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时,百花盛宴包间里的姑娘小倌已经将皓月手中的首饰盒传了一遍,啧啧称叹:“时公子真是好手艺,什么时候我等也能有此荣幸,得时公子一件礼物相赠?”
时昭今日心情不好,也就多饮了几杯,听罢春满园的姑娘小倌对自己的恭维,迷迷糊糊地打着嗝道:“等我,等我当木匠的时候……”
到底姑娘小倌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少年,听到时昭的话,又有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只有赵朦怒从心起又寻不到发作的理由,暗暗在心里给时昭又记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