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顾不得跟丫鬟计较,问道:“我娘呢?”
“夫人在堂屋里……”
时昭没听完丫鬟的话,旋风般地转出回廊,穿过院子,往堂屋走去。
那个到春满园传话的小厮一路跟着他,只是跟得越发艰难。在回廊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只得扶住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好在他知道少爷是去了堂屋,他是知道路的,喘口气了一会自己前去。
时昭一会就到了堂屋门前,一脚刚跨进去,另一脚还在门外就迫不及待的问母亲:“娘,爹……娘,你怎么了?”
堂屋里,时昭的母亲坐在上方的圈椅上哭得不能自以。时昭原本要问他爹怎么了,转而先问了娘。
时家没有成群妻妾,只有一个主母,因而也就不存在什么宅斗。父亲时鸿忙于公事顾不上家里,家中事务都是母亲说了算,时昭从没见母亲哭过,这是第一次。
“昭儿。”时母听到儿子的声音,强撑着起身向他扑来,“救救你爹爹,救救你爹爹啊。”
“娘,到底怎么回事?”回来的路上小厮一直不停地哭,时昭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如今看到母亲抱着自己哭成这样,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
“小范来说,你爹爹经手的战车在演武场测试的时候,一辆战车在行进的时候突然散架了,从山坡上摔了下去,车上参训的兵卒一死两伤。当时你爹爹就被控制起来,然后器械局的人经过查验,说是你爹爹设计的战车,设计制作不到位造成的。现在人已经下了狱。”
“你爹造了几十年的车辆兵器,手艺那么好,怎么可能犯那样的错误!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昭儿,你要救救你爹,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可以指望了。”
母亲的哭诉让时昭震惊不已,这时他才发现堂屋中侧面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人。那人见时昭的视线看过来,赶忙起了身。时昭去过器械局几次,这个人他认得,是父亲的徒弟,姓范。
时昭安慰了一会母亲,暂时他也无头绪,只能拿话哄哄母亲,让丫鬟先把母亲扶回房间。然后招呼小范坐下:“小范哥,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范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和时母诉说的一致。小范说完后起身对时昭道:“事情发生后,器械局和驻军都不让消息外传,怕被敌军的探子窥探了消息。”
“昨日演武场测试,是小陈跟着师傅去的,我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如今小陈也被限制了出行,我是今早趁着器械局守卫换班,偷偷溜出来给师母送信的。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恐怕对师傅更不利。时公子,你要想办法救师傅。我有了消息,会想办法找人给你送信。”
“好,多谢小范哥了。”时昭送走小范,脱力地瘫在椅子上。他衣食无忧地活了十九岁,过往一切事宜都有父亲打点,他只需要好吃好喝的玩乐就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时昭一时懵了。这时他有点懊悔自己平日里太混账,一事无成,也没个功名,现在都没法为父亲说上句话。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见到父亲再说,再想办法营救。
时昭匆匆赶往青州府大牢,花了些银钱,疏通大牢看守和狱卒。时家余威尚在,这种官家之人,不到穷途末路,狱卒、守卫一般是不会为难的。能在青州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博得一席之地,自然是有些人脉的,谁知道今日进去,会不会明日出来。没到穷途末路之前,不得罪人,还有一份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想不到短短两三日不见,父亲看起来比之前明显苍老了好多。
“爹。”时昭扑过去,趴在牢房的栏杆上大喊。为了不让父亲伤心,他强忍着泪水。
时鸿听到儿子的声音,赶忙起身走到牢笼边上:“昭儿,你怎么来了?”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不相信小范哥说的。”时昭此前虽不像和父亲一样做一个匠人,但他和母亲一样,绝对相信父亲的手艺。如果父亲的手艺都能出错,那天下还有谁的手艺能不出错。
时鸿从栏杆的空隙里伸出手来摸了摸儿子年轻的脸庞:“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那辆测试的车是真的散了架,车上的人也的确一死三伤。爹爹对不起死伤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
时鸿说起自己的失误有些垂泪。
“那,器械局的人呢,他们没验出来吗,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时昭问,“就算是制作有瑕疵,出现点问题,怎么可能一辆车都散架了呢?器械局的战车制作不是轮人、舆人、车人协同制作,每类人负责一部分吗,要是设计到制作都有问题,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出问题?还出这么大的问题。而且,为什么只抓您啊。”
时昭不解。
“不止抓了我,经手那辆车的匠人都被抓了进来。”时鸿望着儿子若有所思,“不过,你说得有道理,都是一样的设计,也是一样的做法,怎么就只有那一辆车出了问题呢?”
“儿子。”时鸿抓住时昭的手,“你想想办法找到那辆车,把那辆车所有的部件尺寸都测量下来,爹爹就知道那车怎么回事了。”
“好。”时昭用力地点头。
“回去安慰下你娘,我没事。让她不要太担心。”时父又嘱咐道。
“嗯。”时昭又用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