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击的马蹄声未止,山路盘旋崎岖,植被茂密,即使是白日也不好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坑,更何况是漆黑的午夜。
严铮策马飞驰,夜路难行,他担心稍微不慎便会人仰马翻,一刻也不敢懈怠。
但她茸茸的发丝随着夜风在他的脖颈处起伏,惹得他脖子微痒。她柔软的身体随着骏马飞奔的颠簸数次跌进他的怀中,她的脊背贴到他的胸膛后,她又矜持地躬起身子,尽量不要触碰到他。
若即若离的触感伴随着她身上传来的芳香,他不自觉地抿起了嘴角,他想让她坐稳,别在他的怀中上下左右的胡乱摇晃,可她被捆了两日,身体虚弱无力,他这想法实在强人所难。
他想了想,此刻事急从权,为方便前行只能冒犯了。他伸出手臂钳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他微微使劲儿将她固定在他身前,不让她前摇后晃。
凛冽的山风吹起她破碎的裙摆,豆绿的纱裙与他白色的长袍卷在一起,似一对交颈缠绵的鸳鸯。
很快,严铮发现自己做错了。怀中的她虽没有挣扎,也什么都没有说,但身体却颤抖得厉害,似乎怕惨了他。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自己“仗势欺人”的错觉,他像是借机劫色的登徒子一般。
呐喊与马蹄声渐渐远了,严铮的心却砰砰乱跳且越跳越快,手臂感受到她腰上的轻盈软腻,他察觉到自己呼出的鼻息更热了几分。
待追击的声音彻底消失后,他放缓了策马的速度,也不经意地放开了她。
风势渐大,如弓的弯月隐进了云后。黑云压在山头,山间的鸟叫蝉鸣都渐渐地停了。
“要下雨了。”他话音未落,潇潇夜雨由远及近,细密的雨水敲打在茂密的林叶上。
雨水打在茶珠白皙小巧的锁骨上,又顺着胸前的沟壑流了下去,冰凉的雨露让她轻颤,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他,似乎还在因方才的事羞怯,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天助我也。
……
山雨来势汹汹,劲风扑面,细密的雨水打进眼睑,更难分辨前路。
茶珠衣袖被火烧掉了半截,前几日天热时穿的薄纱襦裙难以适应骤然下降的温度,她哆哆嗦嗦地躬着身子环抱住自己,但依旧无法抵御寒意。
严铮看了她一眼,她明明冷得厉害,却未娇气半句。
他又回望山上,匪徒们已没了声音,他心头升起一丝疑虑,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劫走了她,为何轻易就不追了?许是下山有好几条路,他们绕到别的路去了。
方才纵马急奔的时候,行囊和蓑衣掉在了山路上,此刻没有东西能够抵挡风雨。他摸向袖袋,幸好火石还在。
周围怪石嶙峋,骑马难以前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翻身下马,“雨太大了,我在附近寻个山洞歇息一夜。”
“嗯。”茶珠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声音低绵,像方出生的小猫发出的低吟。
她虽看着瘦弱,但身体却还不错,教习姑姑为了让她们保持身量纤细匀称,每日督促她们早晚锻炼。
她一只手抱着月琴,一只手拉着缰绳,弯着身子去踩马镫子,胡乱地蹬了几脚,弄得马发出不耐烦地咴咴声。她小脸惨白,似被雨淋焉了的海棠花,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严铮拿过月琴挂在马背上,又伸出手臂让她借力下马。
她都这幅娇柔模样了,他也没伸手抱她下来,她看着他目不斜视的正经做派,暗叹一声白装了。她扶着他的手臂,羞怯地颔首,“多谢公子。”
顶上如盖的榆树枝叶繁盛,树下雨小,严铮见附近山石起伏,猜测附近有山洞可以避雨,“你在这儿等我。”
道路湿软,泥泞难行,他去前方探路,她在树下等他可以少淋些雨,可他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一声柔软地轻呼:“我怕。”
茶珠身姿似弱柳扶风,步子却不慢,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头看到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她的睫上沾着雨水,粉唇微瘪,又重复了一句:“公子,太黑了,我害怕。”
山野空旷,树枝随着猎猎风声摇晃在黑夜中似狰狞的鬼魅,弱女子如何能不怕,他说:“我欠考虑了。”他一只手牵着马缰,一只手拉着她的半截衣袖,慢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