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捂着胸口,心略慌。
看你不争气。
虞初闭了闭眼。
好几回,枕头已经送上,还要她如何,难不成虞瑶想睡太子,她还得帮着把太子打晕了弄上床。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声宫人的传唤。
“虞良娣,殿下召您到书房一见。”
虞瑶听闻,简直不敢相信,双眸不觉泛起了泪花,喜极而泣。
“殿下,殿下终于召我了。”
一看虞瑶这没出息的模样,虞初纵使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是抿紧了唇,略交代了几句就作罢。
说多了,虞瑶反倒不耐烦,更听不进去。
自打中秋夜宴意外发生后,东宫上下加强了警戒,尤其太子寝殿,里里外外层层把关,便是太子唯一的妃妾,想要入内,也需经过女官盘查,确认没问题了才允许进到内殿。
女官明英是皇后派到太子身边的掌事姑姑,为的就是整顿宫纪,并未将虞瑶当回事,更以太子的安危为重,嘴上说着得罪了,下手却是不客气,令虞瑶按她的要求展开双臂,用力抖袖,原地跳几下。
就在殿门口,来往的宫人瞧着在,虞瑶只觉难堪。
在家时祖母疼她,父亲纵她,家中姐妹全都让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虞瑶紧咬着唇,正要发作,脑子一闪,想到虞初那几句叮嘱。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忍她一时,她忍你一世,风水轮流转,稳住了。”
虞瑶正要忍一忍,一道清朗的男儿声音自背后响起。
“姑姑这是在作何?”
瞧见来人,明英态度稍缓,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同世子一样,也是为着殿下,可不能再让来路不明的人混进来了。”
一句来路不明,虞瑶听着尤为刺耳,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忿,转过身,对着俊秀风雅的男人盈盈一拜,再抬头,眼眶微润,却咬唇,不语。
容湛见女子这般,有何不明白,思及另一个以柔弱之躯为太子挡刀的女子,且那女子对自己又是一片赤诚,心头一热,再看虞瑶,不觉多了几分维护之意。
同为姐妹,品性想必差不到哪去。
“殿下指名要见虞良娣,应当无碍,切莫耽搁了时间,惹殿下不快。”
明英看看虞瑶,再瞧瞧容湛,笑了笑:“世子发了话,自是无碍的。”
但若有事,担责的也是他。
这回算是幸运,有个不怕死的虞二小姐挺身而出,替殿下挡掉了背后射来的暗箭,不然身为东宫护卫长的容湛疏于防患,也难逃干系。
容湛不知有没有听出明英话外之音,回以一笑,手一摆,对虞瑶道:“良娣快入内,莫让殿下等久了。”
“多谢世子。”虞瑶满是感激,就冲世子对自己的维护,虞初也该嫁给他。
屋内,太子握着一物件,兀自出神。
绸布做的香囊,不同于大多数女子钟意的俗艳红粉,偏冷清的青黛色,瞧着倒是能入眼。
男人垂眸把玩,长指一捻,拢在掌心,巴掌点大的玩意,更显得玲珑秀气。
凑近了,一股清清雅雅的香甜味,不浓不郁,似芝兰芬芳,颇为沁人心脾。
这玩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自己腰封上,以为是身边司衣做的,一问,却不是。
有宫人眼尖,认出是虞良娣随身戴着的,至于何时挂到了他身上就不得而知,那一夜,极度混乱不堪,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譬如,从小习武,筋骨强健的他,居然被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救了。
那时候,他正杀得痛快,突然感到身后一片温软,回过身,女子跌跌撞撞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柔若无骨,一鼻子馨香,混着几分果酒的甘甜。
那样的味儿,他并不排斥,是以,头一回,没有踢开投怀送抱的女子。
“殿下!”
娇娇软软的一声唤,似蕴着无限的情意,将男人从纷繁的思绪中拉回,也让他不觉拧起了眉头。
“进来。”
平平淡淡的语调,听不出喜怒,也让虞瑶忐忑不安。
她小步轻挪,缓缓行至太子跟前,规规矩矩屈膝问安。
欢是为眼前俊美尊贵的男人,愁,也是为他。
女子之于太子而言,无非两种,一是看到他就走不动路,面红耳赤的痴女,再就是段数高些的心机女,故作清高,却又拐弯抹角地撩。
像虞瑶这种一眼就能看透的,明显第一种。
于是,太子也不废话,捏着香囊,直截了当道:“孤近日多有失眠,昨夜闻了这香,倒是一宿安睡,听闻此物是良娣所有,不如送与孤,以钱财换之。”
虞瑶闻言,喜道:“殿下能看中,是妾的福气,莫说送了,殿下想要多少,妾再去做,好让殿下夜夜都能闻到。”
“不必了,一个即可。”
太子压着心头不耐,黑沉沉的眸直直盯着面前女子问:“这香囊,当真是你的?”
“是的呢。”男人眼神过于犀利,仿佛一把利刃向虞瑶直射而来,虞瑶被看得心惊肉跳,但又牢记妹妹的话,咬紧了牙关,绝不松口。
“殿下若喜欢,妾可以再做的。”
太子嗯了声,屈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虞瑶听得心头又是一颤,便听到男人又道。
“你那妹妹如何了?人醒了没?”
“托殿下的福,已经醒了,还好。”
独自面对男人的机会实在难得,虞瑶不想多谈别的女人,然而才要转开话题,男人又是一问。
“可有想过要何赏赐。”
太子将香囊搁到了案桌上,随手拿过一件文书,打开览阅,仿佛不经意地这么一提。
虞瑶心念一动,正要借此良机请旨赐婚,可一想到虞初白着脸,异常严肃地与她说,莫要再提世子,否则她爬也要爬离东宫,再不来了,遂只能遗憾作罢。
太子不动声色地瞧着女子面上变幻的神情:“还没想好?”
“妹妹说了,救主子爷是本分,不敢邀功。”虞瑶这话,说得极不情愿。
一声轻笑自男人薄润的唇间逸出。
“不如孤给你们想一个。”
虞瑶愣愣地应好。
只听得男人尤为悦耳的声音,似深涧冷泉,更似清风,徐徐缓缓:“孤看你们姐妹情深,救主都要手牵手一道,不如成全你们,娥皇女英,成就一段佳话。”
虽缓,却也透人心窝的凉。
不好,一点都不好。
被春桃扶起,小口饮水的虞初冷不丁打个颤,险些呛到,一股不祥的预感登时间笼罩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