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虞初只觉头不是头,眼睛不是眼睛,昏沉沉地,看眼前任何东西都像是假的。
尽管眼前碗大的一颗珍珠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叫人看了身心愉悦。
但虞初眼珠子再一转,看着象征尊重杏黄色,上头还绣满了八爪金龙的床幔,心情再愉悦,也得打个折。
这样的床幔,世上能用得起,也唯有上辈子让她绞尽脑汁,虞瑶心心念念,也没能攻克下来的太子了。
讽刺的是,虞瑶两辈子都在惦记的大床,她稀里糊涂地上了,还一个人占据着偌大的床铺,无人打扰地睡得昏天暗地。
不过,太子的态度也是奇怪,竟然允许她霸占他的床,而没有拉到暴室处刑。
也或者是,先一笔笔记着,秋后算总账。
这样想过,虞初心微微凉,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虞二姑娘还是惜命的,瞧见自己身上衣裳虽然皱皱的,但还算完整,赶紧几下抚平了,就要下床。
就在这时,一名面容清秀的宫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对着虞初盈盈一拜,异常恭敬道:“奴婢夏荷给二姑娘请安。”
夏荷好似看出虞初想要离开的意思,赶紧把水盆呈上,打湿帕子拧干,伺候虞初梳洗。
这宫里都是太子的人,被他的人伺候,虞初颇为不自在,就好似身上已经被打下了太子的印记。
可天知道,她只是在太子床上睡了一觉,什么都没有。
虞初叫夏荷出去,她自己来。
夏荷却一脸慎重道:“刘公公有言,奴婢就是二姑娘的丫鬟了,必要贴身服侍,让二姑娘满意。”
虞初一时无言。
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她身边塞人了。
就连名字都取得跟她身边的丫鬟似的,春桃,秋杏,夏荷,再来个冬梅就齐全了。
想到这,虞初不禁问:“你不会还有个姐妹叫冬梅吧?”
夏荷一愣,仍是恭恭敬敬回道:“奴婢只有一个弟弟,姑娘若是想,奴婢这就去认一个---”
“不必了,问问而已,别当真。”
虞初又强调了一遍,只当二人私下的玩笑话,切不可让刘喜听去。
不然以刘喜那七弯八拐的脑子,还真能从哪弄来叫冬梅的丫鬟盯着她。
夏荷连连应是,再无多说,只把虞初伺候得妥妥帖帖,松松散散的一头乌亮青丝梳成了极有风韵又分外灵动的留仙髻,鬓边还簪了一朵娇艳的海棠,就连虞初自己对着铜镜,亦是不免失了神。
不愧是太子身边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这般妥帖,这般细致。
梳洗过后,早膳也由鱼贯而入的宫人一一呈了上来。
尽管虞初做过几年侯夫人,在吃食上算有见识了,然而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花样,味道如何暂且不提,光是这品相,就已经是相当诱人了。
这种高规格的皇家御膳,虞初却只想,这辈子吃这一回,往后不要再来。
虞初不是有多节约,但也看不得这种过度的铺张浪费,且她一个人,宿醉过后,胃口也不是很好。
“留四五样就成,其余的,撤了吧。”
撤了的菜,一般都会赏给宫人,虞初也当自己做好事了。
然而夏荷一边布菜,一边惶惶道:“这菜品都是有规制,有定数的,撤不得。”
直到主子吃好了,确定不吃了,才成。
都想进东宫,给年轻俊美的储君做正妻,可虞初是受不了的,吃个饭也这多的规矩,上一世在容家,她就已经是压抑自己要忍,要习惯。
虞初食欲不佳,一勺勺小口吃着银耳羹,忽听得刘喜在外头高声道:“殿下到。”
夏荷忙停下给虞初布菜的动作,双膝弯下,恭迎主子入内。
虞初仍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羹碗,还在想要不要做个样子,男人已经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那高大的玄紫身影一入内,便带给屋内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虞初这时也顾不上思考了,搁下碗筷就要起身,却被男人淡淡叫止。
“坐吧,再无状的样子都做过了,这时候就别装了。”
不愧是让她反感两辈子,又不得不去揣摩的男人,一开口,就没个好话。
索性再无状的样子已经做过,太子在心里已经给她定性,补救无用,虞初反倒看开了,该吃吃,该喝喝,过好一日,是一日。
夏荷立在一旁,见虞初仍是泰然自若吃自己的,丝毫不顾及身旁落座的主子爷,不由暗自倒抽了一口气,心惊的同时,又为她感到着急。
不尊主上,那可是要受鞭刑的。
虞初仿佛感应到了夏荷内心的焦虑,一碗羹见底后,也终于意识到身旁坐了个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男人,这才开口道了句:“殿下也吃。”
呵,看都看饱了,吃个鬼。
太子目光沉沉地盯着女子,声微凉:“你倒真的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