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闲月一扭头,正好对上他清亮的眼睛,少年方十一二岁的年纪,但端是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想必不用再过几年,就能长成一位翩翩佳公子。
就算不是如此,曹闲月也觉得按照曹氏夫妇出众的样貌,他们的孩子不会丑到哪里去。
面对曹郁的问题,曹闲月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寻了个合适的借口,用着适合她年纪的孩子气口吻,抱怨道:“毛笔总是不听的我话,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
她才不会坦白自己是没有想到,自己穿越一回,遇到的课程会这么难,上午描红练字,下午还得学礼仪,听说再长大一点,还有学习其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九年义务的课程,曹闲月早就忘光了,但以前觉得水生火热的上班生活,也没有这么苦啊。
她从前看小说的时候,里面的主角总是咻一下就长大了,然后长大之后随随便便就能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现在轮到自己穿越了,自己就得样样从头学起呢?作者写一句“眨眼十年过去…”有那么难吗?
曹郁已然看到描红纸上狗爬一样的字迹,怕伤害妹妹的自尊,不敢笑出来,细心安抚道:“妹妹也不过才学了几天而已,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相信妹妹只要再勤加练练,一定能把字写好的。”
曹闲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骗小孩的话谁会信。
扭回头,她扬起微笑,眨眨眼睛,刻意奶声奶气的说道:“是吗?真的可以吗?”
曹郁少年老成的点点头,摸摸自己妹妹头顶的小髻道:“妹妹这么聪明,一定能做到的。”
他见曹闲月仍旧趴在桌子上不愿起来,祖父也应该快回来了,担心一向严厉的祖父见到妹妹这个样子会责怪她,于是偷偷摸摸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自己珍藏的糖来,扒开纸皮,递到妹妹面前,道:“那,妹妹吃了这块糖,就乖乖起来继续练字,好不好?”
在北肃因为技术所限,还无法提炼出纯粹的蔗糖,所以曹郁所拿出来的糖并非现代人所惯吃的糖,而是由小麦等粮食熬煮捶打出来的糖,雅称“饴糖”,俗称“麦芽糖”。
在曹郁打开糖纸的那一刻,曹闲月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麦芽香味。
讲真的,作为一个什么没有吃过的现代人,这寻常的麦芽糖对她来说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但看曹郁满心期待的模样,她勉勉强强接过了糖,嘟囔说道:“谢谢。”
曹郁瞧妹妹的反应不似想象中的高兴,不明白为什么,只好在她头上又摸了两把,道:“家人之间不需要说谢谢。”说着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课业。
其实也不过半大的孩子,因为在妹妹面前,他才装作小大人的模样来哄妹妹,却不知心理年龄比他大了快一轮的曹闲月,什么看不穿?只能说这位小哥哥的确是宠妹妹的主。
听到他的话里提到“家人”两个字,曹闲月不自觉抿紧唇。
她的家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千年之后。虽然她已经穿越快四年了,但她对眼前的一切仍然存着不真实感。
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依然身处于自己的世界中,而眼下这些人也不过是梦中幻影罢了,自己又谈何与他们有家人的关系?
平昌七年正月初一,也是曹闲月在肃朝刚满7岁的时候,当朝君上病重,无法举行新年朝会,祖父日日在家中长吁短叹,忧心君上身体。
又过了十二天,君上驾崩,天下大丧。
按道理讲,这本不关每天都在内院中受课业压迫的曹闲月什么事,但是当曹闲月听到继位皇帝的名字叫作周怀的时候,她听到什么东西“咔吧”一声,碎了。
她冷漠的朝声音的来处,瞧了一眼。
哦,是她做咸鱼的理想碎了…